虽说舜英的年岁还小,可是人家七公主却在两个月就指婚了;九公主虽说还没正式指婚,她却也担心那也是不远之事。
那她的舜英呢?皇上不替她盘算着,那她这个当额娘的难道就也无动于衷了不成?
更何况——她的舜英,又是与所有公主都不同的。那毛病,是比四公主的“佛手”更为难言之隐的。
因为四公主那“佛手”,皇上都担心四公主若是嫁到蒙古去,会受人家蒙古王公的不待见,这便将四公主许给了皇上最信任的傅恒家,给了傅恒家的嫡长子去;那她的舜英呢,将来又许给谁人去,才能叫她放心?
既然四公主都许给傅恒家了,既然听说四公主婚后也还和美,便是傅恒和九福晋都未曾表现出半点的嫌弃来——那她便渐渐地有些认了死理儿去,非觉着也得将舜英同样嫁进傅恒家去,才能让她放心。
更何况傅恒家现成的就有一个福康安呢,年岁跟舜英相当,又恰好也是嫡子,虽说是嫡次子,将来不能如嫡长子一般承袭忠勇公的世职,但是好歹那也是嫡子不是?
更何况,福康安那孩子从小也算皇上在内廷抚育长大,便从这一点上来说,便何尝不是皇上也已经将福康安当成了“备指额驸”去?
——终究能在内廷里抚育的外臣之子,这些年来都唯有额驸们罢了。
那这自然是天时地利人和,是老天给她的舜英最好的安排。
她便得紧紧抓住了,怎么都不肯撒手。
故此,不管她此时心下已经对舒妃有多少不满,可是对待九福晋的态度却依旧是不同的。这会子九福晋还主动与她提起女儿之事,那她一颗心便都如绽放了的花儿一般。
她便忙叫,“乐容,吩咐舜英的嬷嬷,带舜英来给舅妈请安。舅妈难得进内来,舜英上回不是还说,最爱跟保哥哥玩儿?”
不多时舜英被嬷嬷们带来,给九福晋行礼。
舜英今年也四生日了,眼见着明年就要正式进学,此时这便已提前一年学写大字,外加背诵些基础的诗词去了。
九福晋这一时对着舜英没什么好说的,这便也只问了两句功课,问了舜英两句最简单的诗词,譬如“床前明月光”之类。
舜英倒也聪颖,尚可对答如流。只是没背几句,便捉着九福晋的手道,“舅妈,我最俊的,倒不是背书,而是骑马打仗!舅妈这就随我去,我骑马打仗给舅妈看!”
九福晋微微一怔,忻嫔的脸却登时变了色。
忻嫔上前连忙抱住舜英,拦阻道,“你这调皮的丫头!你爱骑马打仗,那虽说是咱们满洲世家的格格必须都得会的;可是你舅妈虽说也是叶赫纳拉氏的尊贵格格,可是你舅妈家里家学渊源,如今倒不甚上马,更别提打仗了”
九福晋也没多想,这便只是含笑点头,“忻嫔主子说的是,骑射本是咱们满洲的传统,身为满洲世家的格格,咱们自然都该会的。咱们八公主更是皇上的女儿,虽说年幼,却也不忘老祖宗的根本,这当真是叫人欣慰之事呢。”
舜英急于表现,这便也顾不上看母亲脸上的苍白,又想拉着九福晋的手走,“舅妈,那我给舅妈扎个马步!我扎马步扎得又稳当又长久,好几个宗亲家的小子都比我不上!”
忻嫔几乎一个踉跄,眼前的天地登时有些颠倒不定了。
原本想叫舜英在九福晋面前儿漂漂亮亮地留一回好印象去,可这会子,她却已经胆怯了。
她忙招呼舜英的嬷嬷,“九公主是不是又到了该写大字的时候儿?带她回去吧。等回头能将字写好了,我再请舅妈来指正。”
八公主有些不情愿,忻嫔却已然眼中生了寒意,陡然低喝:“还不去?!舅妈书画双绝,能叫舅妈看进眼里的孩子,岂能连大字都写不好的?等你写好了,额涅自然再请舅妈来看你。”
八公主被母亲的神色吓到,这才不得不去了,带着不情不愿,又有同样多的小心翼翼。
同样身为人母,九福晋看着这一幕,心下也是同情。
她何尝没有过明明想将自己的孩子往人家眼前儿推,想叫人家都说自己的孩子好,可是自己的孩子偏偏就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反倒总给她“上眼药”去的感觉呢?她的康儿啊,她在令贵妃面前,也是这般的恨不能生出八爪儿来将孩子往前推啊
九福晋同情忻嫔这会子的尴尬,这便也赶紧笑笑,岔开话题去。
“说起来奴才其实早就该早些日子就进内来谢恩的,可是九爷随驾去了木兰,不在京里。奴才这便除了顾着刚下生儿的小格格,还有家里的几个孩子之外,还得顾着傅家这一般侄儿去。”
“睡觉咱们傅家大宗,四哥承恩公亡故得早;如今的大宗只是侄儿明瑞,他终究年轻,又被皇上派去回疆办事,长久不在京里;这便傅家各枝的大事小情,全都得叫九爷顾着;九爷不在家的时候儿,便自得是奴才顾着。”
听九福晋提到“一班侄儿”,忻嫔因心下藏着明义的事儿,这便不由得收回了心思,很是侧耳倾听了一番。
继福晋话音落下,忻嫔便轻笑一声问,“倒不知九爷的这班侄儿们,又出什么事儿了?”
九福晋在心下掂对了一番,先含笑道,“说到一班侄儿们,自然要首先提到承袭了承恩公爵位的、咱们傅家的大宗明瑞去。”
“明瑞啊,他刚被皇上下旨,叫去伊犁换回已在伊犁办事多年的阿桂大人去。伊犁在西北牵系重大,堪称西北首城;阿桂这些年在伊犁经营屯田之事,想来都是不易。”
“那明瑞这一去,便是几年都不得归。我这当婶子的,自也得帮着他预备妥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