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凝深吸口气,这才一挑帘子迈进门槛去,“阿哥爷,是我。”
见是鄂凝,永琪虽说好歹客气些,可是长眉以及紧锁,显见着仿佛是也不愿意见着鄂凝。
鄂凝的心下倏然一凉,却极力控制着,尽力地堆起一脸的笑意,柔声道,“便是为梁诗正去奠一回酒,又有什么打紧?终究梁诗正也是重臣,虽不是宗亲诸王,可也是东阁大学士、中枢之臣。阿哥爷便是去给梁诗正奠酒,也不失了身份。”
永琪便又是一皱眉,抬眸缓缓盯住鄂凝,“可是你知不知道,当年便是皇爷爷最在乎的兄弟、老怡亲王允祥薨逝,皇爷爷也只是派了五叔和亲王弘昼去给穿孝,根本就没叫皇阿玛去啊。梁诗正便再是重臣,却比之老怡亲王如何?”
鄂凝尴尬地张了张嘴,“可是皇阿玛旨意已下,阿哥爷便是再怎么着,也得奉旨前往不是?”
鄂凝眼珠儿一转,“要不,阿哥爷就说病了,将这差事给推了吧?”鄂凝自己说着也是欢喜得一拍手,“总归皇阿玛也是知道阿哥爷的腿病了的,阿哥爷还是为了救皇阿玛才落下的病根儿不是?皇阿玛还亲自选了太医,来给阿哥爷调理的啊”
“阿哥爷只需这么一说,皇阿玛自然会深信不疑,且自然对阿哥爷百般怜惜,这便自然不用阿哥爷再去奠酒了。”
听罢鄂凝的话,永琪的眼睛也是一亮。
只是那光芒只亮了片刻,便即黯然熄灭下去。
“可是你怎么忘了,皇阿玛是何样的人?他自是早就知道我的腿坏了,他也不会忘记是我从九洲清晏大火里将他背出来,那腿便因之而支撑不住病了的皇阿玛心下明知这些,他却还是下旨叫我去给梁诗正奠酒,这便不是皇阿玛忘了,而就是皇阿玛刻意这么安排的。”
“此时成年皇子并非只有我一个,便是四哥和老六都出继了,至少还有老八可是皇阿玛还是叫我去,便可见是皇阿玛早已想好了的。”
永琪越说,心下越是难受。
这会子永珹和永瑢都出继了啊,成年皇子就剩下他和永璇可是在他和老八那个瘸子中间,皇阿玛却还是偏心眼儿给了永璇!
有望继承大统的皇子,自然不能给臣子穿孝、奠酒去。老八那么一个瘸子,皇阿玛竟然都还要继续给留着一丝念想去,却不再给他留余地去了!
同一年里,仅仅时隔四个月,他便接连两次给臣子如此前朝后宫,便是谁都看得明白去了。
呵呵,呵,皇阿玛就差没正式昭告天下,说他这个皇五子已经彻底失宠,在皇阿玛的心里全然没有了承继大统的资格去了!
“我不能”永琪深深低下头去,“我这会子绝不能再违拗皇阿玛去了。他叫我做什么,我便得去做什么;就算自己不甘心,我也绝不能显露出半点不愿来。”
“唯有如此,我才还有可能依旧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点机会去。也唯有如此,才还留有一点可能——说不定皇阿玛终究还是会觉着我更好,这便回心转意来。”
听阿哥爷说出这样的话来,鄂凝也是狠狠一颤,一垂眸之间,泪珠儿自己就掉了下来。
“阿哥爷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没有理由的,皇阿玛没有理由会放弃咱们的。阿哥爷您是皇阿玛最优秀的儿子,文武双全,仁孝勤勉,这是皇阿玛都曾说过的皇阿玛他,怎么会忽然就改了主意?这怎么都说不通啊!”
永琪疲惫地垂下眼帘,“别哭了,也别委屈了你这会子倒是也帮我想想,咱们从七月过后,终究可能出什么差池,叫皇阿玛知道了去?”
鄂凝便也不敢再哭,抹干眼泪使劲儿地回想。
不过片刻,一个念头便从心底浮起,鄂凝自己的心下也是咯噔一声。
鄂凝却不敢说话,只抬头望住永琪。
永琪盯着鄂凝,便也缓缓点了点头,“你也想到那件事了,是不是?倒与我想的一样。”
“从七月给履亲王穿孝之后,我几乎闭门谢客,不可能再出什么差池去。唯一的例外,就是我听了你的主意,扮作南府里的戏子,从福园门出过园子,到简亲王府上去过。”
鄂凝一颤,只觉全身的血都冲上头顶,四肢一时冰凉。
“可、可是阿哥爷,妾身那都是,那都是急阿哥爷之所急,也是为了阿哥爷的大业啊!”
永琪疲惫地闭了闭眼,“嗯,我自然是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世上的人啊,谁都有好心却办了错事的时候儿皇阿玛这回的旨意来得叫我措手不及,我便担心是皇阿玛已是知晓了什么。福晋啊,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一番,你却是害苦了我啊。”
(谢谢亲们三月的陪伴和鼓励,四月开始“切瓜砍菜”,亲们预备好瓜子儿、板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