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谜底,待得一年后,也就是乾隆三十二年五月二十四日,永琪的碑文正式完工,才被揭开堂堂第一位生封的亲王,死后非但没有单独的园寝,要与被皇帝公开褫夺继承权的两个兄长合葬;甚至连单独的墓碑都没有,他的碑文是刻在大阿哥永璜的墓碑背面儿的。
若将永琪生前最后几个月的事,与死后墓葬的这些事综合在一起,皇帝对于这个儿子,所有明说的、暗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
为皇子修建园寝的事儿,对于外人来说是秘密,可是后宫终究是知道的。
愉妃怎么都没想到,皇上竟然将永琪的墓券给安排在了永璜和永璋的园寝里,且用的就是阿日善原来的坟坑儿这消息传来,她满心都是说不出的苦。
她之前说得欢乐的那些哀荣之事,这会子与实实在在的墓券比起来,便说不出口了。
她也是无颜再见后宫一般人,再加上心下是真的苦闷,这便病倒了,正好躲起来暂且不必见人了。
就连十七阿哥小满月,所有的嫔妃都该来给小十七来庆贺的,她也没来。
愉妃自顾着病倒,婉兮却还记挂着她家的孩子英媛的小阿哥在三月里已是成功送圣。
那孩子没能赶上见他阿玛最后一面,因为还没种完痘的缘故便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取呢。愉妃只顾着自己病倒,这些事儿也不记着在皇上面前提,还是婉兮替那孩子在皇上跟前求了恩典。
不管为谁,就算是为了英媛和玉蕤,为了感谢德保这些年的忠心。
皇帝听得婉兮提起那可怜的孩子,也是唏嘘。只是这会子整个后宫还都沉浸在十七阿哥小满月的欢喜里呢,皇帝也暂且没拟出什么好名字来。
皇帝抬眸望住婉兮,“依着你说,你倒对那孩子有什么祝愿的”
婉兮垂首想了想,静静一笑,“这孩子从下生,便动荡不断。我倒第一希望这孩子未来的日子安安稳稳;第二希望这孩子福寿绵长。”
皇孙辈本来已经用了钦定的“绵”字,皇帝就着婉兮的心思想了想,便点头道,“倒是有一个字,既表安定,又能代表福寿绵长。”
皇帝说着亲自抓过墨笔来,在纸上写下一个“亿”字。
皇帝凝视婉兮,缓缓道“说文说,亿,安也”。左传云心亿则乐。”
婉兮也是拍掌,“亿者,又是万万之多,喻极多、无尽。那第二层意思就正好应福寿绵长之期许了。”
皇帝扔下墨笔,“好,那就为那孩子赐名绵亿”
婉兮替英媛母子欢喜之余,实则心下还是另外有一层担心,这便还是扯了扯皇帝的袖口,轻声道,“爷,我还有一宗不情之请。”
皇帝笑,“今儿是小十七的小满月,你既有所请,爷还有什么不能准的”
婉兮抬眸,眸光清澈,“爷,永瑆和永璂陆续都将大婚,毓庆宫里只有小十五一个住着去,倒有些冷清。如今永琪走了,那兆祥所里也不宜小孩子居住;只是爷虽已经预备下了荣王府去,可是绵亿还小,总归还应该在宫里抚养些儿去。”
“不如就将绵亿也挪进毓庆宫,陪着小十五一处居住,可好叫他们两个小孩儿还彼此有个照应,将来叔侄也更相亲不是”
胡博容尸骨未寒,婉兮不放心英媛和绵亿跟鄂凝一起住。便是为了玉蕤,她也自然要护着英媛母子去。
皇帝倒是扬眉,“将绵亿挪进毓庆宫去虽说是个好安排,可是绵亿终究年岁还小;况且毓庆宫里也不宜英媛居住。”
皇上最后说的这句话,倒真是叫婉兮有些做了难。
皇帝挑眉瞟着婉兮,“总归,就是不想叫英媛与永琪的福晋一起住着”
婉兮红了脸,却也并不隐瞒,坦率地点了头。
皇帝便是一笑,“那也不是没有旁的转圜。”
皇帝垂首想了想,“宫中一向有将皇孙女、宗室格格接进宫来抚养的旧例。只是接进宫来的皇孙女、宗室格格们不可入内廷居住,统住在端则门外。”
“如今永琪走了,那胡氏也跟着去了,胡氏所出的那个格格也唯有交给永琪的福晋来抚养。那便按着皇孙女抚养的例,送到端则门外养育吧,永琪福晋也跟着一起挪出内廷居住。”
婉兮自是惊喜,“爷,这当真可行这样说来,英媛和绵亿母子便可独居兆祥所中了”
这倒是有一种包衣出身的侍妾,撵走皇子那出身高贵的嫡福晋的意味。
皇帝轻轻勾了勾唇角,“是永琪的福晋自己将那大格格延来抚养的,这是她自己选的,自然要按着宫中定例,挪到端则门外,统一居住。”
婉兮欢喜得伸手握住皇帝的手,“爷,妾身替英媛母子谢皇上的恩典”
要不是还在月子里呢,婉兮真是要下地给皇帝行礼的。
皇帝无奈地摇头,伸手点在她脑门儿上,“你呀好端端小十七的小满月,你不为自己和小十七计议,倒是一门心思顾着永琪留下的这个格格和阿哥去了若他知道,黄泉之下,可会向你谢恩”
婉兮含笑摇头,“皇子皇孙,他们终究都是皇上的血脉。便是为了这个,我这个当皇贵妃的,也理当一个个都看顾着。说到底,我在乎的还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