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云回头看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踮着脚尖,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带着淳朴的关切。
她掌心的老茧蹭过他的脖颈,带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柴火和面食的焦香:
“萧大人,早上寒气重,您刚醒,身子骨金贵,可千万别着了凉。”
老妇人身后,一个扎着歪歪扭扭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从她腿后探出头来,怀里紧紧抱着个粗陶食盒。
她仰起红扑扑的小脸,踮起脚尖,努力将食盒往萧凌云手里塞,声音又软又糯:
“萧大人,给……这是我娘天没亮就蒸好的桂花糖糕,可香可甜啦!”
糖糕上细碎的桂花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下,沾在萧凌云月白色的青衫上,留下点点金黄。
他心下一软,蹲下身,替小姑娘将跑歪了的发带仔细理正,温声道:
“谢谢小妹妹,这糖糕闻着就好吃。等会儿我让翰林院的哥哥们,去你家一人买上一斤,可好?”
小姑娘闻言,眼睛瞬间亮如星子,用力地点点头,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雀跃着跑回老妇人身边。
朝阳终于挣脱地平线的束缚,将万丈金光洒向皇城。
第一拨闻讯赶来的百姓挑着沉甸甸的食盒、挎着满满的竹篮涌到了翰林院门前。
一个身材魁梧,敞着衣襟的卖鱼汉子,将扁担往地上一放。
两尾刚从护城河里捞起,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活鲈鱼在桶里噼啪乱跳。
“萧大人!您瞧瞧,今早才上水的鲜货!您为咱们大伙儿拼命,尝尝这口鲜,补补元气!”
菜农李婶掀开盖着湿布的竹筐,露出里面堆得冒尖、青翠欲滴的小白菜,叶子上还滚动着晶莹的晨露:
“萧大人,这是我自家后院小菜园里种的,一点粪肥都没敢用,干净水灵,您放心吃!”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高喊了一声“萧青天出来啦”,拥挤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发让出一条通道。
萧凌云几乎是被七八个热情洋溢的婆子簇拥着往前走的,手里转眼间就被塞满了还冒着热气的糯米团子、油纸包着的咸鸡蛋、蜜渍得透亮的果脯……
衣襟口袋很快便鼓鼓囊囊,散发着各种食物的混合香气。
“都让让,劳驾让让!”
街角传来一声带着喘息的洪亮喊声。
只见醉仙楼的王掌柜扛着一个硕大沉重的红木食盒,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他平日油光水滑的绸衫前襟,已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
“萧大人!萧大人!”王掌柜喘着粗气,脸上却堆满了笑,“咱们醉仙楼是塌了半边不假,可灶上的师傅们可没闲着!”
“这是特意给您新烤的鸭子,片皮儿都给您片好了,葱丝儿、黄瓜条儿、甜面酱一样不少!”
“您赶紧儿趁热尝尝,凉了可就没那酥脆劲儿了!”
食盒盖掀开,一股混合着果木焦香、鸭油丰腴和甜面酱醇厚的浓郁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引得周围人群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日头渐渐升高,接近午初时分,翰林院门前的长桌已经从院门一路摆到了街角的槐树下。
二十几张大小不一的八仙桌拼凑在一起,上面铺着各家各户拿来的粗布桌布。
红的、蓝的、绿的、格子的,色彩斑斓,拼接在一起,竟比那华贵的绸缎更显出一种质朴而热烈的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