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萧天赐仿佛被滚油泼到脚面,尖叫起来,脸颊因羞怒而涨得发紫。
“你让我镇北侯府的小侯爷,真武学院的特派学子,去给一群泥腿子丘八下跪磕头?!还要宣读罪己诏?!萧凌云,你痴心妄想!做梦!”
君子剑剑光乍起,恢宏无匹的浩然之气直冲而出。
萧凌云一步踏前,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掐住萧天赐的脖子,将他提离地面寸许。
冰冷的杀气让萧天赐如同坠入冰窟,四肢瞬间冰凉麻木,只剩下惊恐的颤抖。
萧凌云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你若不答应,今日我便拼着触犯军法,也要将你与赵光启同罪论处,以命抵命!”
蒋天雄也面色铁沉,声音带着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重重压下:
“萧天赐,军中无戏言!即便你是镇北侯府的世子,此事你也必须答应!”
“莫要忘了,是你亲口立下军令状,只要萧凌云能火烧黑龙山粮草,你便自愿下跪并宣读罪己诏!此乃全军将士共证。”
“今日依言而行,一可稍息将士胸中块垒。二可稍赎你识人不明,指挥失当之过。”
“若再敢抗拒……”蒋天雄眼中寒芒一闪,“休怪老夫按通敌同谋论处,立刻锁拿押解回京!”
“届时,你父亲镇北侯和真武学院的面子,也未必保得住你的脑袋!”
萧天赐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惨白,冷汗浸透了内衫。
他看着萧凌云那双如同看死物般的眼睛,再看看蒋天雄那张毫无转圜余地的脸,心知大势已去。
此刻身在西北军营,强援远在千里之外,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真的敢杀他,另一个是真的能杀他。
“好……我答应……”
萧天赐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如同吞下烧红的烙铁,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喉咙被掐住的窒息感,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萧凌云不再看他,仿佛甩开一滩秽物般松开手,任由他踉跄落地。
萧凌云转身面向那四百具覆盖着白布的尸骨,左手按在腰间的酒囊上,声音沉痛而坚定:
“弟兄们,待玄胤碑立起,我定让害你们蒙冤流血的宵小之辈,向你们磕头谢罪。”
十日后,太平关前的空地上,一座巍峨肃穆的巨碑拔地而起。
碑身由整块玄黑巨石凿成,光滑如墨玉。
上面用殷红的朱砂,如泣血般刻着七百个战死士兵的姓名。
每一笔都沉重得仿佛要刺穿石头。
碑顶雕琢着玄胤军猎猎飘扬,撕裂风沙的战旗浮雕。
碑座则深深镌刻着八个遒劲雄浑的大字——
忠魂不泯,浩气长存!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漠北厚重的云层,斜斜洒在朱砂名字上时,那红色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凝固的悲壮与不屈的热血。
萧凌云单膝跪在碑前,将那柄伴随他斩将夺旗、饱饮蛮血的君子剑,缓缓而郑重地插入碑前的黄土之中。
他伸出因连日征战而磨砺得粗粝的手指,带着难以察觉的微颤,逐一抚过碑文上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指腹下冰冷的石碑触感仿佛直透骨髓。
“此碑不倒,玄胤不亡。”
他沉声念道,如同许下重逾泰山的誓言,一股破釜沉舟、无坚不摧的力量在胸中激荡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