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红光刺目,灼人的热浪翻滚开去,火星如节日焰火般噼啪爆射。
不过十数个呼吸间,那块暗沉的铁胚便在烈焰的疯狂舔舐下,被烧得一片通透。
红亮得如同刚从熔岩中捞出的晶石,散发出足以融化靠近之物的恐怖高温。
萧凌云这才戴上早已备在一旁、浸泡过凉水的厚牛皮隔热手套,抄起一支巨大的铁钳探入火中,夹住了那块烧到恰到好处的红铁,将其拖出火焰炼狱。
那灼热的光芒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萧凌云抄起旁边一个敞口陶罐。
他毫不犹豫地用宽大的毛刷蘸饱泥浆,手臂沉稳而迅疾地翻动铁胚,均匀而熟练地将那黏稠的汁液,厚厚地涂抹在了那炽热发光的铁胚表面。
滋啦啦——
黏稠湿冷的泥浆与滚烫无比的红铁瞬间接触,爆发出刺耳的声响与大片蒸腾的白雾。
这突如其来,诡异反常的操作让站在最前,正打算继续据理力争的雷老匠,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嘴里那杆从未离口的斑驳黄铜烟袋锅子,“当啷”一声脆响,直直砸落在他脚下的石板上。
“这……这是在干什么?!”
雷老匠失声惊呼,布满皱纹的脸上除了惊愕,还有难以置信的痛惜。
那感觉,就像看着自家地里最好的庄稼苗被泼上了滚油。
原本带着怀疑围拢过来的二十余名老师傅,几乎在同一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和议论。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几十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屏住呼吸,死死地盯住萧凌云的双手,以及那块冒着滚烫白烟,被“糟蹋”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奇异铁胚。
整个工棚落针可闻,只剩下风箱鼓动的喘息和泥浆淬火的哀鸣。
更令人意外的是,萧凌云并未就此停手。
他放下毛刷,俯身拾起一块边缘被特意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硬竹片。
只见他捏着竹片,就在那片涂满泥浆,尚在半湿状态的铁胚表面,极其精准而匀速地开始刻划起来。
细密如发,却又清晰连贯的奇异凹槽纹路,在黏土泥浆层上,随着竹片的移动,迅速显现、延展、交错……
所有老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凌云微微喘息,抹去额角被高温炙烤出的滚烫汗珠,声音却清晰而笃定,穿透了炉火的嗡鸣:
“古法叠锻耗费工时,更易在铁芯内埋下细微暗纹,久用之下,必成隐患。此法不同……”
他指向炉中包裹着铁料、刻满纹路的厚重黏土外壳,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以陶土隔绝烈火与空气,既防铁中精华被烈火过度氧化、烧蚀损毁,更可保受热均匀透彻。再佐以特选松木炭文火煨烧,取其温润持久……”
风箱呼哧的喘息声悄然停歇。
整个锻造棚内,连炉火的噼啪声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