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长了,老秀才和老娘子都有些力不从心。想去高门大户给人当西席学识又不够,被谢九九托关系找了去鹿鸣村做个教书先生,已经是他能找到最好的去处。
老秀才管学生比沈霁要严,要是放在之前,鹿鸣村的孩子一个个还野性未驯怕是教不成。
但老秀才接手的大多都是被沈霁调教过一年的学生,现在换了老秀才这么个严格也心善的小老头儿,整天啰啰嗦嗦把私塾里的学生一个个盯着读书,学生们还真比以前更坐得住了。
这次见沈霁回来,小老头很高兴。拉着他一个一个的说他留给自己的学生们,说到最后这一个才忍不住摇头叹气,再抬头却是看向谢九九。
那孩子姓谢,按照关系和谢家的老习惯,这孩子该跟谢九九和谢文济论堂兄弟。他爹是谢天佑,就是那个三寸丁连肚子里的坏水都坏不过亲哥的谢家四堂叔。
当初把谢家的产业还回来以后,水褪了才知道到底谁是最鬼的那一个。族爷是病了,没死也没好,至今都没法出门。
精神好的时候被人扶着,还能出门在院子里坐一坐。大部分时候精神头不好就只能在屋里躺着,屎尿都在床上弄,那屋子里的味道熏得人眼睛疼,村里的孩子都饶子那房子走。
昧下谢家的银钱都被前任里正,族爷的儿子拿了去,一家子在镇上新买了宅子开了个小铺子安家,很少回来。
谢宝柱心思最深,银子拿了就拿了半点不往外显摆。只有少数人知道他这两年都陆陆续续在村上买地,也不买最好的水田,就专门挑那些位置不好不坏的中田。
银子总有花光的一天,但田放在那里却是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的。
现在村里的人背后嘀咕他不道义没关系,等过些年这些事就没人记得了,到时候田是自己家的比什么不强。
只有谢天佑,每次分给他的银子最少,他也从没想过要把那些银子攒下。银子到手了就花,买肉买酒买好布料做好衣裳,瞧着阔绰得很。
等这银子没了,肉和酒早吃进肚子里成了身上的肉,再有就是谢天佑那些已经不再鲜亮的布料做成的长袍短衫,他的身高体型跟旁人还不一样,想当做旧衣裳卖了都没人肯收。
由奢入俭难,过了三年好日子再想要谢天佑做回个庄稼汉,他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的。
这两年除了吃老本,自然把主意打到在谢家私塾读了书的儿子身上。他给儿子找的差事是去勾栏院里当学徒,跟着勾栏院里的乐师学吹拉弹唱。
谢天佑的儿子长得不像谢天佑,倒是有些像谢宝柱。村里人都说这是歹竹出好笋,谢天佑那么个浑人居然能生出这么个模样标致又还会读书的儿子。
但在谢天佑眼里,这个儿子最大的用处就是去勾栏院做个吹拉弹唱的乐师,这样的行当比做普通学徒来钱要快。
他儿子不愿意,又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还是他娘替他求到做行商的远房叔叔那里,趁夜把儿子给送走了。走了就不要在回来,在外面是死是活都比留下来强。
“那孩子一走,谢天佑发疯一样找了好些天。我思量着这事不该告诉你,那孩子就该走远一点儿,送到你那里去也摆脱不了他亲爹。他这辈子可以不读书,但是不能叫他爹给毁了。”
小老头儿说起这事直摇头,一个最是讲究规矩讲究天地君亲师,认了一辈子孝顺比天大的老头儿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可知谢天佑这人做到了什么份上。
不过这些事也就这么一说,别人家的事听一听就算了,能帮的帮不能帮的也不过是个故事。
晚上幺叔爷忙完过来,带了一个羊腿一篓子螃蟹。他现在是里正了,一进八月田里就忙,忙得塾长的事情都只能交代给他老婆的娘家侄儿帮忙管着。
下午知道谢九九和裴元来了,就赶紧找人换了个羊腿送过来。
幺叔爷这些年辈分大岁数小,在村里大家伙能跟他客气,但要说真把他当叔叔辈儿的人尊着,不说别人做不做得到,就是他自己也不能这么干。
直到给私塾做了塾长,村里人才把他看做在村里能说得上话主得上事的一号人。
当初另选里正的时候,村里把沈霁也叫了去,他是村上的教书先生,这种大事他不能不参加。
有他在,就等于谢九九和谢家也在。叔爷和谢宝柱一家又早就失了人心,当初私底下答应得好好的一定把票投给他们两家的人,到了真较劲的时候,只有稀稀拉拉那么两三个人附和。
倒是幺叔爷,因为跟谢家关系好,又做了私塾的塾长,就这么顺势被村上推出来成了新的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