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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ldo;鬼魂。&rdo;肖泉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ldo;是她丈夫的鬼魂，在重阳节如约归来。&rdo;

&ldo;我明白了，她丈夫在重阳之夜战死，为的就是让自己的魂魄能够飞越千山万水，乘风归乡，回到心爱的妻子身边。而当妻子吹响那游方僧人赠与她的笛子时，神秘的笛声飘荡于夜空，能够指引已成孤魂野鬼的丈夫回家的路。&rdo;她喘着气说完了这段话，忽然觉得这故事既浪漫到了极点，也恐怖到了极点。

肖泉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ldo;后来呢？&rdo;

他闭起眼睛，停顿了许久后才说：&ldo;后来‐‐关于这个故事的结尾有许多说法，其中有一个说法是：当妻子知道丈夫早已在远方战死的消息以后，万念俱灰，当夜，她在村外的墓地里游荡，准备给丈夫置办阴宅。忽然，她看到有一块墓碑上赫然刻着自己的名字，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大着胆子，打开了埋在这座坟墓里的棺材，棺材里居然躺着她自己的尸体。她这才回想起来，原来在重阳之夜，丈夫久等不来，她便按照约定悬梁殉情。几乎就在三尺白绫结束她生命的同时，她丈夫的魂魄恰好如约归来，但这时候已经太晚了，等待他的是吊在房梁上的一具尸体。丈夫的幽灵悲痛万分，吹响了那支神秘的笛子。妻子的灵魂已经出窍，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游荡于田野，听到这笛声以后又回到了家中。她看到了如约归来的丈夫，欣喜若狂之下，竟忘记了自己已成鬼魂，与丈夫的幽灵共度良宵。&rdo;

肖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那眼神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般。然而，池翠却被这故事幽怨的气氛所征服了，她感叹着说：&ldo;他们生前恩爱但不得相聚，死后却双双变作幽魂共舞于黄泉之下。或许，他们是幸福的。&rdo;

&ldo;你羡慕他们？&rdo;

池翠点点头，又叹了口气：&ldo;可惜，这只是一个灵异故事而已。你相信人世间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吗？&rdo;

&ldo;你说呢？&rdo;

&ldo;我‐‐&rdo;她忽然从肖泉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快步走到了窗前，隔着百叶窗看着外面，轻声地说，&ldo;我相信。&rdo;

肖泉不再说话，他的表情有些痛苦，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中，颤抖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也站了起来，穿好衣服。

&ldo;你要走了？&rdo;池翠回过头来，痴痴地说。

&ldo;是的，我本来就不应该来。&rdo;他用忏悔似的口气说，&ldo;昨晚的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发生。&rdo;

&ldo;别走。&rdo;她冲到了肖泉的跟前，抓住了他的手。

肖泉别过脸去，不再看她的眼睛了，他淡淡地说：&ldo;你会为昨晚的事情而后悔的。&rdo;

&ldo;不，我永不后悔。&rdo;池翠决然地回答。

他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了门口。

池翠忽然有了一种可怕的预感，这感觉让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紧紧地抓住肖泉的手说：&ldo;我很害怕‐‐&rdo;

肖泉打开了房门，他颤抖着仰起头，轻声地说：&ldo;池翠，对不起。&rdo;

&ldo;我知道，我们终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rdo;她的脸贴在肖泉的耳边，手从后面死死地抱着肖泉的腰，不让他离去，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对面临生离死别的爱人。

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凄凉：&ldo;你真傻，我不会给你重阳之约的。&rdo;

&ldo;我不要你的约定和承诺，我只要你。&rdo;

&ldo;不，这对你不公平。&rdo;

肖泉大声地说。然后，他用力挣脱开了池翠的双手，双眼流着泪说：&ldo;对不起……对不起……&rdo;

&ldo;不！&rdo;

她留不住她的爱人。

肖泉不敢再回头看她的眼睛了，他快步走下了楼梯。池翠紧紧地追在他身后，一起走下了楼。他在前面越走越快，但池翠也丝毫不愿意放弃，竟然一直追到了马路上。

他冲进了地铁车站。

池翠没有意识到自己只穿着很少的衣服，清晨的风掠起她的头发。她已完全失去了理智，也跟着肖泉进了地铁站。现在正好是上班的高峰时期，地铁里全都是人，但她还是能够看到前面肖泉的背影。她看到肖泉走进了检票口，于是也买了一张票冲了进去。

地铁站台里人cháo汹涌，早已不见了肖泉的人影。一辆列车进站，急着上车的人流挤得她东倒西歪。她在人群中飞奔着，四处寻找肖泉，泪水在脸庞上纵横。

列车门关上了，迅速地驶出站台。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透过列车的门玻璃，看到了肖泉的脸。他站在列车里面，静静地看着站台上的池翠。

&ldo;肖泉！&rdo;

她大叫着向前冲去。但是，肖泉的脸很快就随着飞驰的列车消失。她冲到站台边上，幸亏被工作人员死死地拦住，否则她就要掉到轨道下面去了。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默默地看着列车消失在隧道中。

他走了。

九

肖泉走了。

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每天晚上，池翠依然在书店里等待着他，孤独地躲在最后一排书架后，只要一听到脚步声，她就会立刻冲出来。但每一次见到的，都不是她所等的人。下班以后，她都会像幽灵一样在地铁里游荡着，希望能够在某节车厢里与他邂逅，直到她被清场的工作人员赶出去。回家以后，她总是睡在沙发上，为肖泉虚掩着房门，因为她觉得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回来。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池翠的季节也从深秋走到了冬天。就在一个冬日的清晨，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深处，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