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光亮在钟魁脸上乱晃,钟魁微微转头,摆手笑道,“行了行了,我就是好意提醒你们城内有鬼物,早就盯上你们了,伺机而动。”
胖子翻了个白眼。
那修士轻声道“不是妖物鬼魅。”
妇人望向那气度儒雅的青衫男子,她咬了咬嘴唇,呦,又是个穷书生哩。
那个丢了火画葫芦的汉子,看着美人靠那边趴着的胖子,大笑道“年关了,还敢跑出猪圈瞎晃荡?是担心咱们这拨兄弟在城内伙食不好?”
“年轻人脾气不要这么大嘛,说话怪难听的。”
庾谨站起身,从妇人身上收回视线,“四海之内皆兄弟,出门在外,有缘碰着了,就是朋友,何必言语伤人。”
钟魁瞥了眼胖子,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以往遇到类似事情,有自己在身边,不敢胡乱伤人,但是绝对会过过嘴瘾的。
看来是在仙都山那边涨了记性。
钟魁最后视线停留在那个与常人无异的“古丘”身上,以心声说道“收手吧。”
那小院斜倚桃树之少女,其实是头金丹境的伥鬼,而这个年轻男子,才是这座鬼城的正主。
年轻男子抬头望向钟魁,以心声说道“都是些该死之人,听说在你们山上,有个说法,叫神仙难求找死人。”
钟魁摇头道“断人生死,哪有这么简单,你如今连城隍庙都‘坐不稳’,功德簿也翻不动,不要太过自信了。”
年轻男子不再言语,犹豫过后,点头道“那就带着他们出城便是。”
钟魁笑问道“都不先问过我的身份,再试探一下境界高低?”
年轻人摇头道“不用,先生是正人,不可冒犯。”
胖子啧啧称奇道“如此会聊天,当鬼可惜了。”
然后胖子火烧屁股一般,蹦跳起来,“哎呦喂,陈山主怎么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我就说嘛,怎的一座鬼气森森的城池,突然就天地清明仙气缥缈了,原来是陈山主大驾光临”
言语之间,已经脚尖一点,两百多斤肉,轻飘飘离地,单手撑在栏杆上,灵巧跃出女子阁楼,一个庞然身躯,在庭院台阶那边落地无声。
原来是有一袭青衫长褂,站在了那位拄刀汉子的椅背那边,低头看着那块已经被踩碎裂的楠木对联,再扫了几眼台阶下边的破碎瓷片,惋惜不已。
有你们这么当包袱斋的?
多打造几辆独轮车,能耗费多少工夫?
陈平安抬起头,笑着与钟魁解释道“刚好路过,见你们在这边,就赶过来看看了。”
钟魁埋怨道“有你这么闭关养伤的?”
胖子立马不乐意了,转头与钟魁瞪眼道“放肆!你怎么跟我陈兄弟说话呢?!”
钟魁气笑道“真是个大爷。”
胖子大义凛然道“我不帮衬自家兄弟,不然还胳膊肘拐向你这个外人?”
陈平安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提醒道“过犹不及
。火候,注意火候。”
胖子虚心道“陈山主不愧是老江湖,随口言语,都是千金不易的经验之谈。”
庭院一群人如坠云雾。
尤其是那个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魁梧甲士,纹丝不动,大有渊渟岳峙的宗师风范。
因为背后那个神出鬼没的青衫男子,一只手轻轻抵住椅背,都不是这位六境武夫不敢动,而是试过了,根本无法动弹丝毫。
陈平安看了眼那个“古丘”,先前在云海中俯瞰鬼城,就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不对劲,只是有钟魁在场,无须担心什么。
抬头看向钟魁,陈平安笑道“还好意思说庾谨是个大爷,还得我求你请你求我帮忙啊?”
钟魁揉了揉下巴,道“不急,等到立春过后,容我挑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