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初次相逢于风雪栈道,还是后来所见,白泽给人的观感,就是走得很慢,大概是承负太多的缘故,永远心事重重,顾虑重重。
反观阿良,是带着大大小小的“美好”,在走江湖。他似乎能够带给身边所有人一种莫大的信任,“放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师兄左右,望之俨然。是一个极严肃的端正君子,左右喜欢较真,没有什么“眼不见为净”。
他先求学再练剑,各有所成,就是要去会一会明天那些不对的人和事情。
白泽停步,蹲下身,伸手抓起一把尘土,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呢。”
郑居中果然很快就返回,王制的形骸已经被他收入袖中,微笑道:“是啊,怎么办呢。”
环顾四周,蛮荒,准确说来是数座天下的所有妖族,这就是独属于白泽的“一座书简湖”。
因为白泽之于蛮荒妖族,就像陈平安之于书简湖的顾璨。
就像郑居中私底下与弟子所说。
“书简湖永远无法杀死书简湖。”
陈平安双手笼袖,目视前方,轻声道:“看见一直很为难的白泽先生,就会觉得这个世道还有希望。”
好像还有很多可以讲理的……余地。
白泽站起身,继续缓步而行,沉默许久,抬起胳膊,伸手搓了搓脸颊,微笑道:“过奖了。”
哪怕有自知之明,可是先前郑居中的言语,还是很戳心窝子啊。
毕竟不管妖族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罪人的,至少面对面的时候,他们还是要喊一声名不副实的“白泽老爷”。
战战栗栗,日慎一日。到头来,还是个懦弱的窝囊废。既学不来姜赦这位兵家初祖的慷慨激昂,一意孤行,也学不了官巷、朱厌之流的见机行事,蝇营狗苟。
誉谤满天下,知己有几人。
小夫子一人而已。
白泽突然说道:“陈平安,你还年轻。”
做了好事,可以休歇一番。做好人,就要一辈子做好人。此事绝不轻松啊。
陈平安默然。
郑居中笑道:“陈先生这个时候就该自称一句‘吾善养浩然气。’”
陈平安玩笑道:“就是在等郑先生帮忙说出这句话,好话不能自己说,否则显得脸皮太厚。”
白泽有些羡慕他们的……轻松。
大概是他们双方为人做事都比较问心无愧的缘故吧。
礼圣终于来了。
白泽释然。
郑居中却是颇为不以为然。
礼圣说道:“就算要打擂台,你也应该是最后一个出场,负责收官。”
陈平安解释道:“我其实不是全无胜算。”
礼圣说道:“打周密,你是头阵,打蛮荒,你负责压轴,这就叫有始有终。”
白泽微笑道:“小夫子读书多,听他的总没错。”
礼圣说道:“到底是沙场见,还是擂台见,先把斐然喊过来,我们几个再议议。”
白泽转头望向郑居中,“郑先生怎么说?”
郑居中笑道:“捣浆糊的人,没资格说个不字。”
礼圣淡然道:“唯恐天下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