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璟尧抱的很紧,力道大得让程诗宛的肋骨隐隐作痛。她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震颤,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战栗,让原本要推开的手悬在了半空。
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好似安慰:“都已经长好了。”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可6璟尧仍然僵立着,额头抵在她肩窝处,呼吸沉重得像是背负着整个冬天的积雪。直到焦糊味越来越浓,程诗宛突然惊醒般挣了挣:&0t;糟了!&0t;她手忙脚乱地关火,焦糊的黑烟已经从锅边窜起来。
6璟尧这才如梦初醒,一个箭步上前接过锅柄,却忘了垫抹布,烫得指尖一颤。
&0t;我&0t;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程诗宛假装整理鬓,实则偷瞄他泛红的指尖;6璟尧则盯着焦黑的排骨,喉结滚动得像卡了鱼刺。
&0t;其实&0t;程诗宛清了清嗓子,&0t;焦一点更香。&0t;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那团黑炭般的排骨正冒着可疑的青烟。
6璟尧突然转身打开冰柜,动作大得差点撞到她。他掏出一盒新排骨时,耳尖红得能滴血:&0t;这次……我注意。&0t;
“给我吧。”程诗宛伸手接过排骨,专注地去清洗。
水龙头被拧到最大,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彼此的呼吸。6璟尧看了看程诗宛,她脸色有些白,嘴唇紧抿着,睫毛在剧烈颤抖,是有些不太舒服的样子。
但6璟尧不好问她,拿过一会儿要炒的青菜准备清洗,谁都没有再说话,虽然都刻意,但比刚刚慌乱的尴尬强。
日光清浅,厨房里安静的只有滋啦滋啦炒菜的声音。好一会儿,6璟尧看着程诗宛娴熟地炒菜动作,突然开口:“你以前不会这些。”
“瑞林哥教我的。”程诗宛脱口而出。
6璟尧切菜的手陡然顿住,心口被狠狠攥了一把。程诗宛在宣市待了半个月,现在也知道一些6璟尧与王家的恩怨。她注意到他突然停下的动作,顷刻间黑沉下去的眸子,她正想岔开话题,却听见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他……你们关系很好?” 6璟尧犹犹豫豫,想问又不想问,几乎找不到措词。
“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程诗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的简单又直接。
但6璟尧好似并不满意,没有接话,深沉的眸子一直看着她。程诗宛看出他的纠结,或许还有些气愤……和不甘?
她只好继续:“我在莫斯科养伤的大半年都是他在照顾我,帮我找医生,带我做检查,陪我复健,之后又帮我联系学校,做了很多很多事。”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大概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沉默里程诗宛又补了一句,似乎是为了让他相信。她是真心真切地感受到王瑞林对她的好,也是真的感激他。
程诗宛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在6璟尧心口翻搅。他眼前浮现出清晰的画面……王瑞林俯身替她掖被角的手指,搀扶她时落在她腰际的手掌,黄昏里为她披上外套时暧昧的距离。这些想象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刀刃在砧板上刻出深深的凹痕。
沉痛、妒忌、憎恶、气愤,各种情绪将他空荡荡的胸腔挤满,在内里横冲直撞,钻心刺骨的疼。他身子紧崩如铁,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筯暴露,脸上的汗因压抑克制而不断地往下流。
他低垂下眸子,掩下所有情绪,沉声问:“你在苍岭出的事,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又为什么会带你去了苏联?”
“苍岭?”程诗宛怔了怔,目光落在他绷紧的侧脸上,那道下颌线锋利得仿佛能割伤人。“他说我是是在满州里边境遭遇雪崩,就近送我去伊尔库茨克,但那边医疗水平不行,最后才辗转带我去莫斯科治疗。”
“他撒谎!!”6璟尧猛地转身,皮鞋在地板上砸出闷响。
他眼底翻涌着黑沉沉的怒意,手指关节捏得白:&0t;王瑞林编得一手好戏!苍岭根本不在满州里方向,那是——&0t;
&0t;那是什么?&0t;程诗宛突然上前一步,梢几乎扫到他绷紧的下颌。她只是说了她目前知道的事实,她不知道6璟尧的怒火从何而来,甚至突然对着她就是一顿莫名其妙的指责。
她心里不舒服,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0t;你既然这么清楚,为什么当时救我的人不是你?&0t;
这句话像刀子般捅进6璟尧心口。他瞳孔骤缩,恍惚又看见那个暴雪夜,军用地图上标红的搜索区域,电报机里传来的各种情报,还有他亲手在苍岭断崖边挖出的、沾血的珍珠夹。
&0t;我在雪里找了你两个月,连苍岭整个山区都不曾放过。&0t;他声音哑得可怕,扯开衬衣领口露出锁骨下的冻疮疤痕,&0t;从宣市到北平,每一处边境哨所都翻遍了……&0t;
&0t;可最终带我离开雪堆的是他!&0t;程诗宛胸口起伏,她握住自己手臂上的疤痕,不愿再提及那些,&0t;我在重症病房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是他,我很感激他。&0t;
6璟尧一把攥住她颤抖的手腕,拇指重重碾过她腕间疤痕:&0t;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将在留在国内治疗?因为他知道你是我太太,他居心叵测!&0t;
&0t;够了!&0t;程诗宛突然挣开他,眼眶通红,&0t;你说得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0t;她指着自己太阳穴,&0t;这里只有大片空白,而你们每个人都急着往里面填自己的版本!&0t;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水晶吊灯微微摇晃。灯光在两人之间投下蛛网般的阴影,6璟尧的轮廓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他伸手想碰她肩头,却被躲开。
程诗宛挺直了脊背,目光如淬火的星辰般灼亮:&0t;今日我来,是要同6先生说清楚。&0t;她指尖收拢,下意识蜷攥成拳,&0t;无论记忆能否找回,都不必再等。&0t;
程诗宛目光灼灼,黑色的瞳仁里有无边的执着,“即便想起所有往事,我也不会回到你身边。我相信那些遗忘的记忆是有被遗忘的原因……就比如,为什么我们的卧室会有枪声?你又为何摔门而去?”
“那些被遗忘的片段,或许正是我该放手的理由。”
程诗宛说完转身就走,&0t;别走——&0t;6璟尧猛地从背后抱住她,双臂如同铁箍般收紧。程诗宛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
&0t;是我错了&0t;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后,&0t;我不该凶你,不该逼你&0t;
程诗宛的手停在半空,突然触到他颈侧冰凉的湿润。她怔住了,6璟尧此刻竟在抖。
&0t;等你想起来&0t;6璟尧将脸埋进她肩窝,声音闷得颤,&0t;是要怨我,恨我,哪怕你亲手给你枪,我都随你。&0t;
程诗宛还未来得及反应,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她心口骤然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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