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东乜了那女人一眼,又抬眼瞥瞥邵文佳,抿抿嘴,也没搭腔,就扭脸继续看那部电影。
邵文佳也不在意。这个房东平素待谁都这样冷漠,她早就习惯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掉一大半,又再把杯子盛满,端到朋友面前,把着杯子让她喝下去。
那斜倚在沙发里的女人却忽然来了精神,猛地拽住邵文佳的衣袖,大声嚎着叫着:“你说,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做错什么了吗?佳佳,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做错什么了!”说着就号啕大哭。
欧阳东翻着眼白把邵文佳和她朋友狠狠盯了好几眼,唆着嘴唇没吭声。
邵文佳能看出房东的不满。可任凭她怎么好生劝慰哄逗,醉酒的朋友就是咿咿呀呀地哭闹个不停,还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数落着那男人的不是。她只能傻站在朋友身边,一面把一张张纸巾塞在朋友手里,一面向欧阳东歉意地微笑。
欧阳东在肚子里咒骂了好几声。这客厅是没法呆下去了,他开始寻思着是不是把录象机抱回卧室里。就在他准备站起来把这想法付诸行动时,那女人却忽然推开邵文佳,跌跌撞撞地抢到欧阳东面前,指着欧阳东的鼻子大声道:“你说,你们男人还有一个好东西吗?”
她这莫名其妙的闹腾让欧阳东一下呆楞在沙发上。
邵文佳也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抢在脸黑得和锅底差不多的欧阳东发作之前,一把扯住朋友,硬生生把她拉得退开两步。
邵文佳拉扯着神智不清的朋友,搂着抱着拖着把她望自己的房间里揎排,那醉酒的女人却还不依不饶地大声嚷嚷着:“你说呀!你不敢说吧,男人还有好东西吗?”她忽然一把推开邵文佳,又踉跄着扑到欧阳东跟前,“你别拽得就象二五八万似的!你不就是个鸭子吗?!包你一晚上要多少钱?三百?五百?一千?!你说呀,我付得起!”
欧阳东硬着脖子凝视着那个醉酒的女人。转会摘牌时的憋闷、与向冉甄智晃话别时的委屈、秦昭那不懂事的举动最近几天他遭遇到的烦恼事,忽啦啦地一下就全部涌上心头。他腮帮子上肌肉一股股地冒出来,额头上一根青筋鼓得老高,要不是邵文佳手脚利索,那攥得死紧的拳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砸在那张泪水鼻涕化妆油糊成一团的脸上。
自己招谁惹谁了,坐在自己家里也会平白无故被人指着鼻子骂!欧阳东已经无暇顾及电视里演的是什么,这会子他的心还被气得突突直跳。
也不知道邵文佳使的是什么法子,不一会她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就朝欧阳东抱歉地点点头:“她喝酒喝得太多了,醉得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你该不会和一个醉酒的女人一般见识吧”
欧阳东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索性就没理她。
她没再说什么,就端着一杯水坐在刚才她朋友坐过的那张沙发里,默默地想心事,时不时地把水杯递在嘴边喝一小口,就又捧着它,小心得就象那不是一个水杯,而是一个脆弱的小生命。
“她是我大学同学,最好的朋友。”良久,邵文佳幽幽地说道。
欧阳东用眼角的余光瞟她一眼。这个女作家没来由地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准备给自己讲那女人的故事?她讲故事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自己愿意听这个破故事吗?一个女人把一切都给了一个她深深爱着的坏男人,然后那个男人无情地抛弃了他这种狗屁爱情故事一个月能在电视报纸上看见三百回!
“她丈夫,是我在大学读书时的男朋友。”
那个男人比邵文佳和她朋友都要高一个年级,毕业后就分来这个城市,那时邵文佳和他约好,等她毕业时也争取来这里,为了能在一起生活,她即便放弃铁饭碗也没关系,他一定等她来。可没等到邵文佳毕业,那男人就结婚了,她只能去了张家港。两人的联系一直没有断,那男人也借着出差到张家港和她呆了好些天。两年前,他离婚了,邵文佳听到消息,立刻就辞掉那个无数人向往的好职务奔来这个城市,可到了这里她才知道,他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和她的朋友搅和在一起
欧阳东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其实,电影里到底演的是什么,他几乎没有印象,只记得那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起回到一个种植葡萄的农庄,男人假装是那女人的丈夫,故事大概是发生在墨西哥。
“很好笑,是不是?她抢走我的男友,我和她却依然是好朋友。”
“我为了他,在学校里就堕过两次胎,”
原来,酿葡萄酒的葡萄汁是用脚踩出来的。电影演到葡萄收获的那一段,一大群墨西哥人载歌载舞,欢快的小提琴声伴随着粗犷狂野的拉丁舞,好些女人挤在一个大木盆里,光着脚丫把饱满的葡萄踩碎
邵文佳又捧着水杯陷入沉思。良久,她转了个话题,轻声地问道:“你真的是做,做”她小心地选择着措辞,“是做那一行的?”
欧阳东啪地关了电视,回了自己房间。
那碰然的关门声让邵文佳觉得地板都在跳动。
几分钟后,欧阳东拎着两个旅行包走出小区大门,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