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仕安打包的时候还兴奋不已,一抬头心里陡然一空,他收拾完之后这屋里竟空荡成了这样,色调都变作了灰土色。
玉来福坐在那,像是这灰土色调里最后的一抹艳丽,说不出的寂寥。
“来福……”许仕安轻轻喊了他一声。
玉来福从怔神里回过来,对他微微一笑:“都收拾好了?我送你出宫。”
许仕安脱下奴伎那些繁复艳丽的衣裳,穿了件青衫直缀,多了几分书生味道。
他肩上背着两个包袱,玉来福替他背着一个,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在宫道上。
昨天夜里许仕安想了很多话要跟玉来福说,此时此刻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到了宫门口,马车正停在那。
离别将近,许仕安静站了片刻,千言万语,种种心酸,他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许仕安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肉麻的话化为深深一揖。
“不必如此。”玉来福抬住了他的手,将他轻扶起,声音恍若一道春风,“仕安,万语艰涩难于口,祈尔繁芜胜长春。”
许仕安眼里些许震惊,这样的话,竟毫不违和的从玉来福嘴里说出来了。
许仕安有一刹那的恍惚,盯了玉来福许久,扬笑道:“愿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玉来福送许仕安上了马车,马蹄声拉着车吱呀远行,许仕安又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玉来福喊道:“来福,在我心里,你现在排第一了!比玉钦地位更高!”
玉来福灿笑。
他心想:荣幸之至。
第18章
春日里阳光一日暖过一日,宫里的柳枝抽了嫩芽,偶有几支青绿垂下红墙。
许仕安离宫后,玉来福的日子过的越发无聊。
自从春猎回来之后,玉来福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贴了“诸人退散”的符纸,往昔的伙伴见了他,个个躲着走。
兰姑姑都对他格外客气,免了他所有课程,连应卯也不必了。
玉来福不好意思,主动说要上课,兰姑姑面有难色的问了他一句,“你可是对我曾经责打过你心怀不满吗”。
玉来福吓得连忙摆手,如今谁不知道玉来福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万一在课程训练里动了伤了,殷玄不得剥那人一层皮下来。
分明是得宠,玉来福却觉得自己好像个瘟神。
大家躲着他,他也就老实在他那间小屋里待着,每日除了吃喝,等太医来给他换药,还捡了一张别人不要的破藤椅,放在他狭窄的小院里。
玉来福将藤椅仔细的擦干净,稍微修了修,没事就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他捡的这个藤椅太破,轻轻动一下,就会发出不堪其重的挣扎声。
玉来福还挺享受他这个带响的藤椅,因为皇宫里连鸟声都听不到,尤其在许仕安离宫后,这地方安静的让人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殷玄这段时间忙得无瑕抽身,连着几日都只睡两个时辰,好容易抽出点时间就往快绿阁跑。
殷玄站在院门外,看到玉来福长胳膊长腿的蜷在个破到掉漆的椅子上,漆黑的头发如墨散开,阖着眼像是睡了。
暖阳在玉来福身上渡了一层容光,连黑发都泛着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