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好奇,有兴奋,更有对仙家手段的无尽敬畏与期盼。不少人甚至提前一天就去县衙广场附近抢占位置,只为一睹真人神威。
三日后,秋高气爽,阳光却带着一丝肃杀的凉意。
县衙前宽阔的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万人攒动。广场中央,一座临时搭建的、丈许高的木台矗立着,台面铺着粗糙的木板,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木台四周,是神情冷峻、持刀肃立的衙役,竭力维持着秩序。
高台之上,设有一张简单的太师椅。徐正阳身着那身洗得白却异常洁净的旧道袍,鹤一丝不苟,端坐其上。他双目微阖,面容沉静温和,如同入定的老僧,对台下鼎沸的人声充耳不闻。徐三婆和柱子则侍立在他身后稍远处,柱子拄着拐杖,脸色因紧张和敬畏而微微白。
周文清身着官袍,亲自坐镇监刑台一侧,神情肃穆,眼神却不时瞟向高台上的徐正阳,带着难以掩饰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带人犯——!”随着典史一声拖长了调子的高喝,人群的喧嚣瞬间拔高,如同沸腾的油锅。
四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押着两名披头散、身着赭红色死囚服的囚犯,一步步登上高台。沉重的脚镣拖在地上,出刺耳的哗啦声。
左边一人,身材矮壮,面目凶悍,正是奸杀三名幼女的采花淫贼“花面狼”赵四。他虽被捆绑,却依旧梗着脖子,眼神怨毒地扫视着台下人群,口中不干不净地咒骂着:“看什么看!一群泥腿子!等老子做了鬼,一个个找你们算账!”
右边一人,则是个身形枯瘦、眼神阴鸷如毒蛇的老者,乃是屠戮同村十二口、连襁褓婴儿都未放过的“绝户手”孙老七。他低着头,沉默不语,浑身却散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死气。
两名囚犯被强行按跪在台中央,刽子手退至两旁,手持鬼头刀,静待命令。
周文清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对着台下高声宣读二人的累累罪行。每念一条,台下便响起一片愤怒的唾骂和诅咒声,群情激愤。赵四依旧骂骂咧咧,孙老七则只是阴冷地抬了抬眼皮。
宣判完毕,周文清转向高台,对着徐正阳恭敬一揖:“有劳真人施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位端坐的老者身上。
徐正阳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扫过那两张充满罪恶与戾气的面孔,最后落在周文清身上,微微颔。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从容。没有言语,只是拄着那根普通的木杖,一步一步,极其沉稳地走到台中央,站在两名死囚面前。
阳光落在他佝偻却异常挺直的背脊上,鹤如银。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温和神情,目光落在赵四那张因怨毒而扭曲的脸上。
“赵四。”徐正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场中的喧嚣,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人心上,“奸淫幼女,虐杀无辜,罪孽滔天。老夫再问你一次,可曾悔悟?可愿放下屠刀,以残生赎罪,求一线轮回之机?”
赵四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眼前这枯瘦的老头,脸上是极致的怨毒与疯狂,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咆哮:“老杂毛!少在这里假仁假义!老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放过你们所有人!有种现在就弄死老子!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操你……”
污言秽语如同毒蛇般喷吐而出,不堪入耳。
台下人群爆出更大的愤怒:“畜生!死到临头还嘴硬!”
“真人!别跟他废话!让他魂飞魄散!”
徐正阳脸上那温和悲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竖子不为人也,执迷不悟。”他不再看赵四,目光转向旁边一直沉默的孙老七。
“孙老七,屠戮无辜,连襁褓亦不放过,心性之毒,世所罕见。你可有悔意?可愿忏悔?”他的声音依旧沉缓。
孙老七缓缓抬起头,那双阴鸷如毒蛇的眼睛看向徐正阳,嘴角竟扯出一个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悔?嘿嘿……老子只恨杀得不够多!不够快!那些贱民,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老子送他们一程,是他们的造化!老东西,要杀要剐,痛快些!少在这里聒噪!”
台下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毫无人性、丧心病狂的言语惊呆了,随即是更汹涌的怒火!
徐正阳静静地看着孙老七脸上那扭曲诡异的笑容,浑浊的眼底,最后一丝属于“劝善”的微光彻底熄灭。他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眼神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枯寂。
“冥顽不灵,天理难容。”他轻轻吐出八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
徐正阳一直拄着的木杖,杖头猛地顿在台面之上!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