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死沼,位于覆海镇狱渊势力范围的西北边缘。
此地如其名,终年笼罩在一种粘稠、沉滞的黑暗中。浑浊黑、散着浓烈腐败气息的泥水如同凝固的油脂,覆盖着广袤的泽地。腐烂的植被在污水中半沉半浮,扭曲的枯树如同溺毙巨人的骸骨,伸出嶙峋的枝干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沼气与尸骸腐朽的恶臭,寻常生灵靠近,顷刻间便会窒息中毒,化为沼泽淤泥的一部分。唯有那些适应了极端污秽的毒虫妖豸,在泥沼表面留下细微的涟漪,或是在枯木的缝隙中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这里,是连覆海真君麾下那些凶悍的巡海夜叉部族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绝地,混乱与死亡是其永恒的基调。正是这种环境,滋养了“剥皮姥姥”这等藏污纳垢的邪祟。
徐正阳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死沼边缘一片相对干燥、布满嶙峋黑石的荒丘之上。玄衣墨,与周遭沉郁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他左眼——永劫归墟之瞳——幽光如深潭,平静地扫视着前方那无边无际、散着死亡气息的污浊泽国。右眼——创生轮转之瞳——则细致地捕捉着空间能量的流动与法则的细微褶皱。
此地空间结构异常混乱、脆弱,如同被无数污秽之物反复浸泡腐蚀的朽布。幽冥主宰陨落后的残余死气,与覆海镇狱渊的磅礴水元之力在此地边缘交汇、冲突,形成了无数混乱的能量涡流与空间裂隙。更有一种源于沼泽深处、源自亿万载腐烂沉淀的“秽源”之力,如同沉疴顽疾,侵蚀着一切秩序。
普通元婴修士的神念探入此地,如同泥牛入海,瞬间便会被污秽扭曲,甚至反噬自身。即便是化神尊者,若非精擅空间与寂灭之道,强行以神念扫荡,也极易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动这片死沼沉寂亿万年的“秽源”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徐正阳并非普通化神。
他心念微动,腰间那枚由幽冥主宰核心碎片炼制的信物,与识海中悬浮的万魂幡核心,同时出极其隐晦的共鸣波动。
嗡…嗡…
两股波动,一者源自幽冥主宰的残存气息,对同源的幽冥死气与扭曲魂力有着天然的牵引;另一者则是万魂幡对“阴阳双生魂”那病态的、贪婪的渴望。两者在徐正阳精妙的操控下,如同两道无形的、只对特定“气味”敏感的猎犬,悄无声息地融入前方混乱污浊的能量场中,循着那微弱却精纯的“元阳人傀”气息与幽冥残法痕迹,向着死沼深处蔓延、探寻。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恶臭与死寂中流逝。
左眼归墟之瞳幽光流转,映射着信物与魂幡反馈回来的、常人无法理解的混乱信息流。无数驳杂的怨念、污秽的死气、剧毒的沼气、蛰伏妖物的凶戾气息……如同亿万条纠缠扭曲的毒蛇,在感知中疯狂蠕动。徐正阳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亿万毒蛇的缝隙间穿行,过滤着一切干扰。
终于,在死沼极深处,一片被巨大、扭曲的腐烂榕树根系盘踞的区域,两道共鸣的波动同时产生了微不可察的、指向性的共振!
那共振极其微弱,如同在喧嚣的闹市中捕捉一缕特定频率的蚊蚋振翅。但在徐正阳的感知里,却清晰得如同黑夜中的萤火。
“找到了。”徐正阳心中低语,一步踏出,身影如同融入空间的墨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荒丘之上。
……
腐烂榕树根系的中心,并非自然形成。
无数粗壮、布满粘滑苔藓与真菌瘤的根须虬结盘绕,硬生生在粘稠的污泥与腐水中撑起了一片中空的巨大“巢穴”。巢穴内部,光线被彻底隔绝,唯有洞壁上镶嵌的几颗散着惨绿幽光的“腐萤石”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映照出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比外界浓郁十倍的恶臭——那是浓烈的防腐药水、新鲜剥离的人皮油脂、以及血肉被邪法炼制时散出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巢穴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森白骸骨与漆黑淤泥垒砌的扭曲祭坛。祭坛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入口,专注地忙碌着。
那便是“剥皮姥姥”。
她身形枯槁矮小,披着一件由无数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人皮碎片粗糙缝合而成的“法袍”,上面用凝固的暗红血浆绘制着密密麻麻的幽冥符文。稀疏花白的头如同枯草,垂落在肩头。露出的脖颈皮肤松弛褶皱,布满老人斑,却透着一股诡异的青灰色泽。
在她身前,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被剥光了衣物,以极其屈辱的姿势固定在祭坛冰冷的骨架上。少年面容清秀,根骨上佳,此刻却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双目圆瞪,喉咙里出“嗬嗬”的绝望气音,全身肌肉因剧痛和麻痹而无法动弹,只有眼泪混合着冷汗无声流淌。他周身笼罩着一层粘稠的灰黑色邪力,强行禁锢着他的神魂与生机,更将他童子元阳的精华死死锁在体内,维持着一种被强行催化的“假丹”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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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皮姥姥枯瘦如同鸟爪的右手,正捏着一柄薄如蝉翼、边缘流淌着幽绿邪芒的骨刀。她的动作娴熟得令人心寒,骨刀在少年光洁的背部缓缓游走,精准地切开皮肤与筋膜之间的连接,出细微的“嘶啦”声。一张近乎完整的、带着体温的人皮,正被她以一种剥水果般的手法,一点点地从少年鲜活的身体上剥离下来。
人皮之下,鲜红的肌肉纹理和跳动的血管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少年身体剧烈地颤抖,却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瞳孔因无法承受的痛苦而涣散。
“乖…别怕…”剥皮姥姥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姥姥给你换身新皮囊…这身好皮子…配上你的元阳假丹…定能炼成一具上好的‘夜叉傀兵’…献给巡海将军…嘿嘿…嘿嘿嘿…”她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贪婪、残忍与一种近乎癫狂的得意。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这血腥的“创作”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在这污秽巢穴的入口阴影处,一道玄黑的身影如同亘古存在的死神,已悄然降临。
徐正阳静静地站在阴影里,左眼归墟之瞳如同无底的深渊,将祭坛上生的一切倒映其中。那血腥的剥皮场景,那少年濒死的绝望,那老妪身上散出的、由无数冤魂怨念与幽冥邪力交织而成的浓重孽障……如同污浊的墨汁,清晰呈现。
无需言语,无需审判。此獠之恶,罄竹难书。其魂魄,正是万魂幡第六炼所需的“资粮”。
就在剥皮姥姥手中的骨刀即将完成最后剥离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越了这片污秽死沼所能承载极限的恐怖意志,如同九天崩塌的灭世洪流,轰然降临。
整个巢穴瞬间凝固。
惨绿色的腐萤石光芒如同被冻结,摇曳的邪能火焰骤然熄灭,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仿佛都失去了“味道”的传递能力。祭坛上,剥皮姥姥那娴熟剥皮的动作,少年因剧痛而痉挛的肌肉,流淌的眼泪与冷汗……一切动态,尽数化为静止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