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木偶般的柳孤城放在膝上,玉指勾起他鬓边墨发卷在指上把玩,修剪整齐的指甲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刮着。
淡淡吩咐在暗处守着的玄武卫,“让顾锦卿每日下值后前来看他,直到本宫回来之前……都让他陪着吧。”
如果柳孤城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她剥夺了他最后的理想。
天下间还有一个人记得他的理想,知道他真正的人生意义。
“柳孤城,我们来赌最后一局。”
“就赌——你会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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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除夕,柳孤城还是没有醒过来。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越长风直到黄昏才回到府中,看见两抹身影肩并肩的坐在水榭之中。
顾锦卿闲适惬意的拿著书卷,正在给坐得笔直的柳孤城讲着什么。
越长风走上前去,顾锦卿站起身来,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越长风忽略了他声音里有些过于刻意的奶声奶气,只淡淡问:“今天给他念了什么?”
顾锦卿阖上书卷:“是江东船务的航海札记。”
“曾经有我们……聚贤阁资助的航海家出海探索,遇到了别的文明。”
“那里的人生而平等,他们没有皇家也没有世家,甚至没有朝廷;那里的每一座城池都有叫做议会的东西,议会里的人不论出身也不问富贵贫寒,都是由当地那些人选举出来。他们不以父母官自居,而是叫人民公仆。”
“议会在公开的广场上议政,就像科举贡生在茶楼辩论那样,但是辩论的结果会直接影响议会接下来的政策。”
“每座城池各自为政,自主命运,是为城邦。”
那些见闻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就连顾锦卿和柳孤城当初在聚贤阁里偷偷读到的时候,都不敢想像这是真的。
聚贤阁那些世家自然对这些见闻嗤之以鼻,几百年来高高在上的阶层又怎会幻想与脚下蝼蚁平起平坐?
然而,这些见闻,却为曾经从泥泞之中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打开了一扇曾经连想也没敢想过的窗。
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也有了共同的理想。
如今,顾锦卿也不介意和即将登基的越长风分享这个秘密,只因那也是他唯一想到唤醒柳孤城的方法了。
越长风定定的看着他,听着他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既没有发怒,也没有露出任何轻蔑的神情。
仿佛她也在认真尝试了解柳孤城的内心世界,以及他深藏心中那个最疯狂也最崇高的“理想”。
顾锦卿把书卷收回怀里:“臣逾越了。”
他说得轻松,没有半点惶恐之意。
看见越长风坐在自己身旁,一直僵硬得像一尊木偶的柳孤城忽然变得黏人起来,挺直的腰背瘫软在她怀里,双手拽着她的衣角,嘴里主人主人的轻轻呢喃。
一双黑眸依旧黯淡无光,里面却是满满的属于主人的身影,除了主人以外什么也没有。
越长风被他看得心动神驰,动作温柔的捧起他的脸:“喜欢锦卿给你说的故事么?”
柳孤城的脸上一片茫然,仿佛听不明白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