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程不想进了,但电梯里的医生着急关门,薅了他一把,门又缓缓关上。
老年人大体都是那些病症,他们停在同一楼层,姜程先出去,走的很快,周自良看了林朽一眼,接过果篮,示意他去追。
“姜程。”“姜程!”
姜程止住脚,不愿回头。
林朽就绕到他前头,“躲我倒也没必要吧,姥姥怎么样了?”
姜程一眼都不看他,是厌恶,“拜你们所赐,好的很。”
“哪个病房?”林朽往他继续要向前的方向走了几步,挨个病房探了头。
“林朽你别太过分了,汤彪不是已经被你保出来了?那你跟我也没有寒暄的必要了吧?”
他浑身的刺,是,搁谁都会生气的,在他眼里,林朽保出汤彪一定程度上就是认可了汤彪对他们一家的伤害,他们已经完全对立,他也没有必要再为了当年的事愧疚着不敢直视林朽。
林朽不跟他废话,自己往前找,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看见了姜程的妈妈,她在开一瓶黄桃罐头。他们俩最好的那段时间,姜程妈妈直接管林朽叫儿子的,他家里甚至有一双独属于林朽的拖鞋。
她妈妈看到林朽,径直去把病房门关上了。
里面八张床位,连带着陪床的,挤挤插插都没有落脚的地方,有的老人大小便失禁,消毒水味混着淡淡骚臭味往外飘。
姜程也走近,林朽问他,“什么病?”
“中风,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
“能治好吗?”
“没钱。”
姜程的口气依旧冲,林朽靠在病房门对面那侧的墙上,兜里转着根糖,“差多少?”
“差多少怎么?你出吗?”
林朽依旧问,“差多少?”
姜程弱了下来,“能借的都借了,邻里八方凑出来也还差四万多够手术。”
林朽另一只手掏出手机,音色没什么起伏,“手机号还是原来那个吗?加你微信,银行卡号发我。”
姜程拍掉林朽的手机,啪的一声,“林朽你装什么?”
林朽不动声色弯腰捡起,直腰板的过程里看了看手机正反面,没摔坏,姜程又要上手,林朽估摸不出他这个动作是要推他还是再摔他手机,他只好先发制人,“你他妈治不治?”
姜程愤愤眨着眼,“你哪来那么多钱?”
“俩老人都没了。”后话不用说了,要么是老人留的,要么是礼钱,没必要解释那么详细。林朽搜了姜程的号码,看头像是他的风格,灌篮高手,他加了。
姜程还震惊在这个消息,爷爷有病在身他知道,可……
“奶奶也没了?”
“嗯。”
姜程说不出话了,下意识瞥病床上的姥姥,林朽继续说:“同意一下吧。”
他确实需要这笔钱,农村里的人际关系就这样,越穷就越借不到钱,甚至听到他们在借钱的消息,都会早早把大门锁上,借到的那些也是卖老人面子,拿个叁千五千最多了。他爸爸这几天已经张罗着把屯里那套房子卖掉,可卖了这一家人住哪啊。他也只能低头,“你在忙什么,我知道,杨栩晨也知道。他默许你在这边翻江倒海,就是不怕你翻,后面有的是法子压你。”
“那也要等他回来再说。”林朽边说边翻出一张照片,“是他吗?”
在银行内部用职务之便给林朽开户的人,姜程雇佣的人。
姜程顿了一刹,他没想到林朽查到这么深,这个人证一旦落实,他的牢狱也免不了。
姜程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指望他再说出些什么显然今天也不是合适的时机,林朽收了手机,“你否认也没关系,警察已经在盯着他了,钱我待会转给你,别想着还,也别有压力,我替汤彪向你们赔罪了,也跟叔叔阿姨都说声对不起,程儿,我们法庭见。”
生命的休止符永远在赶来的路上,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他恨姜程,但姥姥是无辜的,他也得为汤彪考虑,汤彪对他们一家犯下得罪可大可小,他赌这笔钱能让姜程和他父母放汤彪一马。
几万块钱也许就能买汤彪一两年的自由身,这很划算的。
*
自打入冬之后食堂的人流量少了许多,但都集中在下课后五分钟那一个时段,因为打篮球的和出去吃的少了。
姚嘉悦大步流星跨楼梯上食堂二楼,她贴着墙,侧身,走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