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
金兀术的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笑:“我也很想看看,你这些话,到底有没有机会说得出来。”
“轰!”
擂木像怒龙撞击在城门处,发出震耳欲聋的一下巨响。
敌人短暂的停歇之后,又猝然发动另一次狂攻。
坐在墙头一角暂息,却因疲倦几乎睡了过去的王贵近乎下意识地蓦然翻身跃起。
睡前本是完整的墙头露出一个塌陷的缺口,城外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光,耳内贯满喊杀声、投石机的机括声、车轮与地面磨擦发出的尖响、石头撞到地上或墙上的隆然震声。
以两万宋军对舒州城下女真人的三十万骑,纵然原本从心理至现实环境中做过再多的准备,终究也将是一场残酷到极至的艰苦之战。
“哗啦啦!”
王贵不用看也知这一声是滚热的油倾倒到城墙下的声音。
他长身而起,左手一挥,捞着一枝不知由那里射来的冷箭,沿墙头朝主城门方向奔去。
墙头上伏尸处处,殷红的鲜血不住添加在变得焦黑的血迹上,但谁都没空闲去理会。
天上密云重重,星月无光。
墙头火把猎猎高燃,照处一派红艳艳的亮,不知是血还是光。
敌人每日里的攻击次数不断增加,又对其他城门假作佯攻,以分散他们的兵力。
他分守西门,不眠不休大战经日,方才倚在墙角休息片刻,却就这么险些睡着了。
战鼓骤响,他已有点分不清楚来自何方。
“轰!”
又是擂木撞在城墙之上,一声巨响,整个舒州城都似是摇晃了一下。
他终于看到赵匡胤那正俯视城外的高大身影。
几个传讯兵从他身前领命而去,奔赴各处,指挥作战。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皇帝大帅恐怕是这些天里全舒州城内休息得最少的人。
旁人都有轮番值戍的时候,只有这个皇帝大帅没有。
然而他却一直是如此地精力充沛,女真人最惨烈的攻势,似乎都不能让他略收一收嘴角挂着的那丝笑。
守城军民正在来回奔走抗敌,穿梭于着如林的箭雨与落石之间,却都是如此有序而从容。
尽管眼下的局势似乎是一面倒,但却几乎没人会生起困守孤城的感觉。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便在围城之后的第一天,他们便知道了舒州城下早已修好了通向城郊的地道,一待适当时机,他们便将分批撤走,引君入瓮。
但更重要的却是,任谁都可以感觉到,那位屹立城头的监军将军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战意与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