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意味。
姜焉神色一肃,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他今儿还真得会会这个让宋余一口一个姐姐的折柳了!
流音坊内,折柳看着端坐在面前的二人,一个是熟客,一个面生,头一回见,是个异族人,眼神却很直白地打量着他。折柳对男人的目光并不陌生,有纯粹的欣赏,亦不乏露骨下流的痴迷,这人全然不是,好似在端详她这个人,带着挑剔的审视。
折柳眉梢一挑,毫不闪躲地看了回去。
毫无疑问,折柳生得极好,柳叶眉,杏眼,约莫双十年华,着了身红色衣裙,怀中抱琴,神色不卑不亢,甚至有几分冶艳的从容。
姜焉心里有些凉凉的,这就是宋余喜欢的姑娘?
宋余不知二人之间的官司,见了折柳,笑道:“折柳姐姐,许久不见,近来好吗?”
折柳哼笑了声,道:“不好,我还以为五郎在别处又有了哪个好姐姐,都将我忘了。”
宋余摆摆手,不好意思道:“没有,是近来太忙了,所以才没有来看姐姐。”
折柳笑盈盈道:“逗逗你罢了,阮二都和我说了,你近来一头扎学业里,都不陪他玩儿了。”
“要我说,这样才好,”折柳道,“小小年纪逛什么乐坊。”
宋余抿嘴笑了。
折柳道:“这位是?”
宋余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折柳姐姐,这位是齐安侯,侯爷,这便是折柳姐姐。”
折柳看向姜焉,姜焉自也看向她,折柳出身风月地,自然听过齐安侯的名号,闻言恍然,欠身行礼道:“见过齐安侯。”
姜焉矜持地颔首道:“折柳姑娘。”
折柳笑道:“五郎和侯爷想吃点什么?今儿刚好厨房做了金糕卷,八宝甜酪,五郎尝尝?”
宋余也不客气,道:“那就都来一份,流音坊旁的招牌也来一份吧,让侯爷也尝尝流音坊的吃食。”
折柳自是直接吩咐一旁的侍女,她对姜焉道:“不知侯爷想听什么曲子?”
姜焉道:“本侯不识南音,折柳姑娘随意弹奏便是。”
36
流音坊其实并非妓馆,坊中伶人卖艺不卖身,折柳能在流音坊内有一席之地,抚琴技艺果真出众,饶是外族人的姜焉也说不出一个不好。
折柳嗓子也好,唱的是一首前朝文人填的《雨霖铃》,声音婉转轻柔,含着一抹浅愁,分外动人。
宋余与姜焉相邻而坐,案上放的是坊内的特色点心,姜焉心不在焉地听着那曲,余光瞟向宋余,却见他望着折柳,手指轻轻敲在桌上悄然应和,很有几分郎情妾意两相和的意味。
姜焉心里一下子就不是滋味儿了。
姜焉压低声音对宋余道:“喜欢?”
宋余回过神,看向姜焉,眼里也映出他的身影,“喜欢呀,侯爷不喜欢吗?”
姜焉言不由衷地哼哼道:“哀哀怨怨之曲有什么好听的。”
宋余道:“如果侯爷不喜欢这首,一会儿请折柳姐姐换一支曲。”
他说得很真诚,姜焉自他话中听出的尽都是欣赏之意,心中微动,说:“既然这么喜欢你的折柳姐姐,为什么不给她赎身?让她跟着你回侯府。”
宋余愣了下,道:“折柳姐姐是自由身,她待在流音坊,是因为她会弹琴唱曲,在这儿能挣钱。”
姜焉微怔,追问道:“你不想她同你回去?”
“折柳姐姐和我回府做什么?”宋余更是困惑。
话都问到这儿了,姜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宋余这就是个没开窍的榆木脑袋,他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压着嗓子,贴近宋余,道:“你不是喜欢她吗?让她嫁给你,给你生娃娃。”
今日的甜酪太甜了,宋余正想喝口茶冲冲嘴里的甜味儿,茶水刚入喉,被他这话一惊直接呛住了,咳嗽不止,姜焉也吓了一跳,忙拍他的后背,拿帕子擦拭茶渍,“先擦擦。”
那厢正抚琴的折柳看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挨得近的二人,手中的琴也停了。
姜焉看着宋余,说:“宋余,没事吧?”
宋余拿过他手里的帕子,抬眼就望入姜焉关切的眼神,莫名的,有点不好意思,他说:“侯爷刚刚说什么啊,我怎么能——”他突然顿住,看向折柳,折柳已经垂下了眼睛,好似没有察觉一般,纤长的手指在琴上一抚,却是换了一支曲子。
宋余压着声音,小声道:“我怎么能娶折柳姐姐……侯爷不可以乱说,让人听见,坏了姐姐的名声——”
姜焉嘴翘得压不下来,忍不住抬手握住他的后颈,捏了下,道:“怎么不能,男未婚女未嫁,你不是喜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