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抬起眼看着姜焉,姜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二人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宋余竟生出一种姜焉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向别人的感觉。宋余不由得愣了一下,姜焉已经拿起重又热过的炙肉,递给他,说:“先垫垫再喝酒。”
宋余没有客气,尝了尝炙肉,笑道:“好吃。”
姜焉笑了笑,吃过一口,才道:“不如现烤炙的好吃,胜在肉还算新鲜。五郎,日后你来我们部族营地,尝过族中养的牛羊,就会知道即便是京都再好的酒楼,手艺最了不起的庖厨烹制的牛羊肉都比不上拿我们部族的牛羊随意烹制的。”
宋余:“那到时我一定要好好尝尝,”说完,嘴边又多了一串炙肉,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自个儿来……不用喂我。”话说到这儿,宋余突然发觉姜焉是真喜欢喂他吃东西,好像自他头一回踏入齐安侯府,姜焉便会给他备上许多吃的,说来也怪,他准备的无一不是宋余喜欢的。就是去了外头,二人见面,姜焉也总喜欢随手给他带些吃食,好像自己成了他养着的一般。
姜焉道:“我喜欢喂你,”他说,“你不喜欢我喂你,那你喂我吧,啊——”
宋余呆了呆,姜焉好整以暇地看着宋余,少年耳朵慢慢笼了层红,半晌,才将一块炙肉送他嘴边,姜焉习惯性地凑过去就着宋余的手吃了,笑盈盈的。宋余愈发手足无措,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喝了口酒却被酒劲儿呛得脸红了个透,姜焉大笑,伸手拍拍他的后背,道:“慢点儿慢点儿,不与你抢。”
宋余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了酒劲,咕哝道:“这怪谁啊。”
姜焉:“怪我,怪我,自罚三杯。”
宋余说:“……也不用,这酒约莫后劲儿不小,还是不要喝多了。”
姜焉笑道:“五郎不要小瞧我,我酒量好得很,”说罢,抬起酒杯,“来。”
宋余看着姜焉,目光对上,冬夜里寂静,只有临窗对坐,温酒度良夜的二人,温情缱绻如春水,宋余只觉筋骨都似融化了,也端起了酒杯和姜焉轻轻碰了一下,道:“敬叙宁。”
姜焉莞尔,“敬五郎。”
当晚,宋余和姜焉饮酒且闲谈,等到二人爬上床榻时,面上都泛起了一层美酒熏染的红。宋余到底酒量不如姜焉,酒劲上来,已经有了几分薄醉,不过他醉了也乖,姜焉让脱鞋就脱鞋,让他往里挪就往里挪,一双眼睛尤为湿亮,躺得板板正正地望着姜焉。姜焉看着宋余穿着自己的亵衣躺在自己床上,还一瞬不瞬地瞧着他,不醉也晕陶陶的,按捺不住笑了一下,坐着,微微俯身问他,“老盯着我做什么?”
宋余面热,心也慌,揭过被褥蒙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眼睛,含糊不清地说:“就瞧瞧你。”
姜焉笑,“你瞧,多瞧。”
宋余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往被窝里藏,却听一声闷哼,他自床上摸索出一物,说:“……这是什么?”
姜焉看着他手中的鲁班球,顿了顿,想将球拿过去,宋余已经举了起来眯着眼睛翻看,“咦,这不是你随身挂着的鲁班球吗?”
姜焉道:“忘收起来了,硌着你了?”
“来,给我。”
宋余摆弄着手中的鲁班球,道:“我能看看吗?”鲁班球又名孔明锁,通常由六根木头镶嵌而成,可拆可拼,是燕都子弟幼时玩耍的小玩意儿,不过姜焉手中这个做得颇为精巧,上了漆,还绘了游动的小鱼。宋余常见姜焉拿在手中把玩,一时也来了兴趣。姜焉对上宋余晶亮的眼睛,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含糊道:“……明日再玩吧。”
宋余不管他,细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扭转起鲁班球来,姜焉的心都悬了起来,暗暗道,“宋余喝多了……脑子迷糊着,没准儿打不开——”念头刚转过,就听啪嗒一声,一根横木落下,转瞬间,鲁班球就拆得七零八落,里头竟掉落了一颗圆溜溜的珠子。还不等姜焉去藏那颗珠子,宋余已经捏住了,嘴里道:“叙宁,你鲁班球里藏东西了,哎,这是……琉璃珠?”
姜焉面色微变,下意识伸手去拿宋余手中的珠子,道:“嗯,就是一颗寻常的琉璃珠,好了夜深了,五郎,咱们该睡了。”
宋余摇摇头,攥着那颗小小的琉璃珠,就着烛火望了又望,那是一颗琥珀金的琉璃珠,光滑细腻,做工极巧,里头点彩如曜曜星河,是难得的珍品,就是看着……有些眼熟。宋余望望琉璃珠子,又望望姜焉,说:“叙宁,原来你也有这样的琉璃珠,我原来也有一颗,和这个好像,后来给小黑玩儿就不见了……”
姜焉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干巴巴道:“昂,如此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