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
听不见。
只能上上下下比划的我。好……难……受……啊。
灰烬!灰烬!
**灰烬:**(叫爹干嘛?累着呢。)
**我:**(用眼神和夸张的手势指着门外,然后摊手,做出询问的表情)陪我……说说话?
**灰烬:**(翻了个不存在的白眼)管他的,睡你的觉!听又听不见,出去还得跟人“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比划手势,累不累?不如睡大觉!
(内心oS:范行买饼?林婉儿寻药?阮星若探消息?……大半天了。该不会被……太子章叫去了吧?啧。)
东宫偏殿,灯火通明,却压不住案牍堆积如山的窒息感。图纸、竹简、卷宗,杂乱地淹没着那张象征权力的桌案。
公子章重重地叹了口气,指尖疲惫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阿妹啊阿妹……在朝堂上扯开衣襟、慷慨陈词是痛快,可真把这担子接下来……”他苦笑一声,声音里是沉甸甸的疲惫,“怎么就这么难?”
他拿起一份图纸,又烦躁地丢开:“第一桩,外面那些杀伐机关!音波只对外,对内百姓丁点好处沾不着!不改?陈勉那帮老棺材瓤子唾沫星子能把我淹死!”他敲着桌面,咚咚作响,仿佛敲在现实的壁垒上。
“第二桩,”他眼神扫过窗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殿外等候的各色人等,“外患未平,内忧先起!咱们的人,少壮派!激进的那一撮,恨不能立刻拿老家伙开刀祭旗!温和点的呢?哼,正忙着互相撕咬,抢那点可怜巴巴的资源!”他猛地灌了口案头早已冷掉的茶,涩得皱眉,“赢是赢了,可孤能动用的……就这么多!”他摊开手掌,又猛地攥紧,指节发白,“五十个人分一碗粥,怎么分?边关陈将军,张口就要五成!胡服骑射、专属音波阵,理由硬得很,国防根本!可城里王家呢?张口三成!搞什么‘便民’?哼,那方案孤看了,简直……”他憋出一个词,“难崩!”
纳兰巴特尔:(一声清越的嗓音打破沉闷)这就被难住了?
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步履轻快地走来,宽大的袍袖翩然若蝶,衬得她明媚爽利,与殿内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她将奶茶稳稳放在公子章手边:“喏,草原的‘忘忧汤’。”她微微歪头,眼中带着狡黠又可靠的光,“改革嘛,自然不是请客吃饭。王家那边,我去。”
她下巴微扬,带着草原公主特有的骄矜:“往他们面前一站,骂他个狗血淋头!圣山神使、草原公主这张脸,总能值回点面子。三成?砍掉一成,我看行。”她语气笃定,仿佛这已是板上钉钉。
“至于边关,”她略一沉吟,眼神锐利,“四成五,顶天了。陈将军胃口大,也得顾着锅里还有别人。”
公子章疲惫地抹了把脸:“阿妹,这些都是钱粮的账,算得人头昏。更要命的是这个!”他哗啦一声推开案上几张设计图,图纸上的线条混乱得如同战场,“工匠!吵翻了天!没一个能拿出像样的东西来改那些机关!三家,三套方案,一套比一套离谱!孤要的是能安抚百姓、惠及民生的东西,不是这些……废纸!”
纳兰的目光扫过图纸,秀眉微蹙。
公子章:(猛地一拍额头,眼中终于迸出一丝亮光)范行!林婉儿!他们还在邯郸!墨子关门弟子,墨子仙逝后,他二人就是当世机关术的顶尖!那些工匠吵破天的难题,在他们手里,怕不是孩童把戏?
近侍:(连滚带爬冲入殿内,声音都变了调)殿下!殿下!公子鄢……薨了!
公子章:(霍然站起,案上的茶碗被带得滚落在地)什么?!
近侍:(匍匐在地,颤抖着)刚刚……刚刚咽的气!灵王陛下……陛下也……怕是撑不了几日了!王后娘娘……还传话说……想要几件新裁的衣裳……
一地鸡毛。
公子章颓然坐回椅中,双手深深插入发间,宽阔的肩膀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殿内只剩下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纳兰:**(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柔下来)父王……我前日去看过,脉息已如游丝,最多……三日。
“三日……”公子章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苦涩的沙砾感,“也好。待父王……一并移入宗人府吧。白事连着白事……”他闭上眼,复又睁开,里面是强行凝聚的决断,“趁着父王还在……把能钉死的事,先钉死。”
他看向纳兰,眼神复杂:“阿妹,补办婚礼的事……白事后面紧跟着红事,是不是……”
纳兰神色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我问过父王。他……咳得厉害,甚至见了红。他说……”她模仿着老灵王虚弱却带笑的声音,“红……红点儿好。可惜……孤……看不到了……”
公子章发出一声短促而疲惫至极的笑:“哈……改革、技术、分饼、葬礼、婚礼、登基……还得应付宗人府那帮活祖宗!三天……”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碾碎,只剩下冰冷的、必须向前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