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浮筠有些错愕:“殿下……”
太子笑道:“自然,这是好事。”
杜浮筠却知道太子并不觉得是好事,他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颍州徐氏义庄的案子明显责任不在秦王,杜浮筠看得明白,他相信从小浸淫此道的太子会不懂,那么除了冲动,就还有另一个解释——将计就计。
从何时开始,太子和秦王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杜浮筠略作回想,脑海中不禁总是浮现出李璟的面容。
回去的路上,街道旁偶尔有挑着箩筐卖桃木牌的小贩,杜浮筠后知后觉地想起,八天后便是除夕夜了。
玉簪一直在袖中,杜浮筠只要缩手便可摸到,他心思浮动,尤其是在得到正大光明前往郡王府的机会后。雪粒子稀稀落落地撒了下来,偶尔被北方刮到脸上,触感一片冰凉,杜浮筠拉住缰绳,在马已经行到家门口时停了下来。
“三郎不进来么?”阍者探出头,问道。
“我有些事要处理,都不必跟来。”杜浮筠留下这一句,便调转马头往坊门行去。
郡王府里,此时气氛有些沉闷,在圣人口谕到来之后,郡王妃被彻底气到了,对着联手欺骗她的父子俩一通数落后,便将自己关到了主屋,任由郡王如何赔礼道歉,都不愿开门。
李观镜将烂摊子丢给郡王,自己则来到李照影住处外,这里比起从前安静了不少,谢韫书因为已经与柴昕定亲,被谢家在长安的族亲接了出去,所以隔壁院子空了下来,让这一块平添了几分萧索。
回来这么多天,李观镜真正能见外人的机会并不多,哪怕是郡王本人也要受到三令五申,就更别提其他人了,再加上李观镜在江南出事,太妃和李照影可谓是郡王妃重点防范的对象,所以今日算是堂兄弟两人阔别小半年后初次相见。
支起的窗扇里,李照影正在看书,他的面前是一只架在小火炉上的水壶,热气腾腾逸出,如同雾气一般,飘到红梅的枝丫间。
李观镜抬头,发现冰粒子渐渐攒成雪花,落得纷纷扬扬。
李照影忽然开口:“哥,外面冷,快进来罢。”
李观镜收回目光,直接进门,坐到榻上。李照影放下书,露出封皮,李观镜瞥了一眼,嗤笑道:“《酉阳杂俎》能让你过制科?”
“我不考了。”李照影垂下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沸腾的水壶,过了片刻,低声道:“我没想过杀死方笙。”
李观镜眯起眼睛,不发一言。
李照影抬眸,急切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想过,方小娘子帮过我很多忙,在钱塘的时候,韫书常常生病,只要方笙来,她都会亲自照顾韫书,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
“你就这么恨我么?”李观镜打断他。
李照影瞬间沉下脸:“我和你说过,谁也不能将韫书带离我身边!”
李观镜冷笑:“你不要她离开,可问过她的主意?”
“来长安之前,她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可是一来到这里,一来到这个破地方!她想法统统变了!”李照影恨声道,“她整日在家,怎么会忽然改变?一定是你……你在其中牵线搭桥,让她移情别恋!”
看着李照影扭曲的神情,李观镜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可置信是么?”李照影越说越激动,渐渐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你的身边从来不缺爱你的人,可是我只有一个韫书,她是那些昏暗的日子里唯一一束光!当我被关祠堂,被藤条鞭笞,被罚不许吃饭……那么多年,谁都不敢管我,他们甚至都不用正眼看我!只有韫书……韫书她自己身体不好,那个老贱人还会时不时去报复她,她那般瘦弱,可是她从来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