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寿坊虽与西市毗邻,但因距离皇城很近,且地租比起东城要便宜许多,所以这里住了不少官人,大大小小的宅子可谓将坊间挤得满满当当。
徐孺子的住处距离坊门尚有些距离,为避免引起骚动,李观镜令陈珂带着一半人先去谢府接人,剩下一半侍卫则等在坊门处,他单独与秦子裕进坊。
秦子裕听到这个安排,登时感觉到压力,一路行去,看谁都像刺客,就在他全神贯注之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惊得秦子裕差点从马背上跳起,他回头看去,却是李观镜,不由抱怨道:“你要吓死我啊!人在旁边,有事直接说不成么?”
“我叫你了,是你没听见。”李观镜好奇地往四周看了看,问道,“你在找什么?”
秦子裕一阵心塞,十分哀怨地盯着李观镜:“我在找刺客。”
李观镜愕然,面对忽然捧上的真心,他忽然感觉有些愧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开春之后便要科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是兄弟就别谈这个!我好不容易松散两天!”
李观镜笑道:“你们家要求也太高了,以门荫入仕又如何?”
“考科举是我大哥的执念,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不提了,前面就到了。”秦子裕眼睛开始发亮,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期待道,“虽然我的马鞍还没进炉,但看图解解馋也是好的!”
马蹄哒哒向前,经过一户户人家,很快到了小巷的尽头。李观镜在徐孺子家门前下马,草草扫过一眼,看到破旧的灯笼已经换成崭新的两盏,便收回目光,与秦子裕一道站到门前。
“徐大家!我们来了!”秦子裕一边敲一边喊。
门很快被打开,不同以往,这次却是徐孺子亲自来开门。秦子裕有些惊讶,问道:“徐大家,你的徒弟呢?”
“在后面做工呢。”
徐孺子是个好脾性,从不自恃身份,活得豁达随意,想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心态性格对于相貌的影响就越大,李观镜看着眼前的人,完全无法将他与徐不明联系到一起。徐孺子相貌与十三年前变化不大,院里的摆设也没多大区别,或许那棵大树长高了些,可是李观镜看不出来,他站在院中,一时有些恍然,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
可能唯一的不同是现在并非槐树开花的季节。
徐孺子取出马鞍,放到树下的石桌上,道:“李世子来看看是否合心意。”
李观镜回神,上前略看了看,问道:“多少钱?”
“承蒙不弃,徐某想赠送此鞍给世子。”
秦子裕惊道:“为何赠予他?明明我更爱马鞍!”
徐孺子忽然正色,冲李观镜深深一揖,道:“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李观镜先前听秦子裕的话,便猜到徐孺子是谢自己在颍州救阎惜,因此并不惊讶,只伸手扶起他,温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今日我来是诚心买鞍,不为挟恩图报,所以还请徐大家如实报价便好。”
“我谢世子并不止为此,还因为世子担起了不属于你的责任,履行了当初许下的承诺。”
秦子裕不解:“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李观镜也是片刻茫然,何谓不属于他的责任?他又许下了什么承诺?徐孺子与李观镜之间的交集唯有阎惜而已,李观镜想到阎家,难免想到除夕夜的另一件事,不由惊住:“你如何知晓?”
“市井小民,道听途说。”
当得知圣人要连坐后,李观镜立刻派人送信去颍州,此事十分隐秘,没想到却被徐孺子知晓,李观镜看着马鞍,心知不能让徐孺子与自己两清,便道:“既如此,不如徐大家允我一诺。”
徐孺子知晓给一个承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本心不愿与权贵牵扯太深,迟疑片刻后,问道:“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