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说,不肯说也要说。这是黎月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可它也只能是一个念头。
心理咨询负责的是让来访者做好面对自己的准备,不是撬开嘴巴强迫吐露心声的撬棍。
黎月华没有回女朋友的消息。手机丢到自己睡的那张空床上,整个人窝在椅子上看着屏幕。
摄像头正对着傅回舟的睡姿。
傅回舟浑身都在抽搐,黎月华点起一根烟,在昏暗里,烟雾也看不清楚,只有红色的烟圈一亮一暗,和运作中的监控红点化为一体。
又做噩梦了。
黎月华想。
傅回舟猛地翻了个身,动作之大,传来的动静让戴着耳机的黎月华揉了揉耳朵。
梦真的很奇怪,折射人的内心,在经历一夜恐怖片之后却有人说那是一种解压的途径。
解压?解压出一头冷汗,在白天后怕,在夜晚尖叫。
这竟然也能叫解压。
黎月华咬住烟头。
傅回舟起先只是侧躺蜷缩,但她很快改变了姿势,膝盖和脸都埋在床上,双手抱着头像是被警察抓住。
“——不!”
黎月华从来没有听到傅回舟这么嘶哑的哀鸣,她被傅回舟崩溃尖叫撞击心脏,烟头掉到桌上。
她又梦到了什么?
“不!我不要看!”
傅回舟的额头贴住床面使劲的蹭,她想把头缩进肚子里,可现实是做不到之后她开始不停地用脑袋砸床。砸得嘭嘭响,一下又一下,大有不把自己撞死不罢休的气势。
黎月华捡起烟头按灭它,没有时间供她披外套换鞋子,一双棉鞋跑出最高时速,抵达三零四病房。
傅回舟被噩梦魇住,又哭又叫,衣服湿透,浑身颤抖。
黎月华曾经听老人说过,有人做噩梦的时候不能喊醒她。但现在如果不喊醒傅回舟,恐怕她会溺死在自己的梦魇里。
“阿舟,你怎么了?”
“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傅回舟癫狂的大喊大叫,额头在床上已经碰撞出朵朵血花。
“阿舟?醒醒!”黎月华按住傅回舟的背,不让她尝试再次撞击床面。
“滚滚滚———!”傅回舟无法动弹,可仍在大声咒骂。
她没了办法,狠狠拍向傅回舟的后背,“阿舟!我是暮风!”
“啊——”
锐利的尖叫划破黑夜,白炽灯照亮一切,但照不亮傅回舟心里的梦魇。
黎月华扮演的暮风做好女友,抱着傅回舟一边帮她擦汗一边问她发生什么。傅回舟根本无法回答,眼睛瞪得巨大,嘴巴也张开。不是观看恐怖片,是经历恐怖片,难得有人能波澜不惊的逃脱。
“我先给你涂药好不好?你的额头疼吗?”比起这个,黎月华更关心的是床上那一滩血迹。
她说不清傅回舟看见它们会有什么反应,至少在这些年里傅回舟没有看见鲜血就崩溃的先例。但今夜难说。恐惧会短暂改变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