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影怎么也想不到,赵声从京市离开之后,回了枣县。
他在火车站的小旅店住了几天,才买了回枣县的火车票。
那是他们来京市第一晚住的地方,也是赵声最后一夜呆的地方。
他回到枣县,家里破旧的木门贴满了小广告,他掏出一把久未动用的钥匙伸进锈涩的锁眼。
家里还和当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那块破碎的手表静静躺在床头柜,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旧t恤上的血迹让整件衣服像块树皮一样干硬。
他握住秦若影的校服在家睡了一夜,第二天戴上坏掉的手表。
他把那件校服和曾经互相传递的单词本一起收拾进垃圾袋,找了个偏僻地方都烧掉,以为这样就能完全抹去他们认识的痕迹。
又在家等了两天,警察都没有上门抓他。
他自己磨好家里的菜刀,找到木芹巷。
枣县的发展虽然缓慢,也不是止步不前,可木芹巷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和他们走的时候没区别。
他站在那颗酸枣树下,晌午的阳光和那个夏天一样刺目。
但赵声早已不是当年的瘦削少年,他胸膛健硕,双臂有力,血气凝在胸腔,眉目横生戾气。
黎军当时正仔细品咂二两白酒,他听到破铁门有响动,就出门查看,刚走出正房,就被院子里拎着菜刀的男人吓了一跳。
他顷刻就认出了赵声,当初黎军就无力招架,此时一见更是吓破了胆。
赵声把他逼回正房角落,他瘫坐在地上,赵声半蹲下,手掌撑在墙壁,刀刃对准他的咽喉,血红的双目紧盯着他。
秦芳芳鼻青脸肿,被拴在暖气片上,叫喊着冲赵声摆手。
“不要!!!”
赵声犹豫一瞬,手起刀落。
黎军吓得尿了裤子。
血溅在墙上,像一朵朵红梅烙在斑驳发黄的墙壁。
黎军脸上都是血,却不是他自己的。
秦芳芳呆若木鸡,一双空洞洞的眼睛撑大瞪着赵声汨汨流血的左手小拇指。
赵声咬着牙,嘴唇发紫,额头渗出汗液,沉沉呼气,抓起黎军发抖的手指沾上血迹,他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在右下角拓上黎军的指印。
走出黎军家,走在阳光下,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泥土里。
他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轻松,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他亲手斩落。
当初他打破黎军的头,现在还给他一截手指。
手起刀落的时候,他在想,秦若影做手术的时候,到底疼不疼。
又是一年酸枣结果的季节,他望着茂盛的酸枣树,垂手捡起地上一粒酸枣,鲜血把熟透的酸枣染得艳红,扔进嘴里,一丝微甜渗进口腔。
当年他们一起种下的因果,赵声一个人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