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提着一杆磨得油亮的铜烟锅,正“吧嗒吧嗒”地吸着,随着走动,劣质烟草的辛辣味飘散过来。
他走到院中,眯着眼打量来人,喉咙里咕哝一声,“呸”地一口浓痰精准地吐在泥地上。
牛叔看清是几个面生的年轻人,尤其注意到许知梨身边的小男孩,心里有了数,嗓音带着点沙哑和长期抽烟的浑浊。
“哟,新来的知青娃子?找俺啥事?”
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许知梨脸上,带着点审视。
许知梨脸上绽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卑不亢地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崭新的、印着金色双喜字的红盒香烟双手递过去。
“牛叔好!我们是新来的知青,我叫许知梨,听沈知青说您手艺好,特来拜访。这是我们家乡有名的‘双喜’,您尝尝?”
特意强调了“沈知青”和“家乡有名”,拉近距离也点明来意。
牛叔眼睛瞬间亮了,接过烟盒,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包装纸,又凑到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脸上皱纹都舒展开,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
“哎呦!双喜!这可是好烟呐!多谢许知青啦。
他小心地把烟揣进怀里,态度明显热络起来,来找俺,是想换点家具使使吧?屋里仓库有,都来看看!”
他转身带路,烟杆在身后晃悠。
仓库光线昏暗,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器:粗糙的板凳、厚实的木箱、半新的桌子、甚至还有未完工的柜子。空气里是更浓郁的木头和灰尘的味道。
许知梨目光快速扫过,心中早有盘算,指着仓库一角。
“牛叔,我想要一张结实点的书桌,配一把椅子。再要一个带锁扣的大木箱,嗯……还要两个木脸盆。”
她心思缜密:书桌椅子用于学习规划,带锁箱子存放贵重物品和书籍防人翻动,脸盆是生活必需品。
白琳琳立刻雀跃地附和,声音清脆,“对对对!牛叔,我也要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木箱,再加一个脸盆!”她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
陆延臣沉稳地点点头,言简意赅“我和白知青一样。”
牛叔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眼睛在许知梨点的几样东西上转了转,伸出两根手指。
“许知青,你点的这几样……这样,书桌算三块五,椅子一块五,大木箱带锁扣贵点,算三块,两个脸盆一块钱一个,拢共十块钱”
他顿了顿,强调,“俺这可都是用的好料子,松木的!结实着呢!这价在咱十里八乡,绝对公道!都是俺一刨子一凿子亲手打出来的辛苦钱。”
许知梨心中飞快计算:1968年,这价格确实不算离谱,尤其木料和手工。
她爽快点头:“成!牛叔实诚人,这价合适。”
说着,从贴身的内袋里小心地摸出一张崭新的十元“大团结”,递给牛叔。
牛叔接过钱,对着仓库门口的光线仔细看了看水印,满意地揣进兜。
但他搓着手,黝黑的脸上露出些为难和恳切,“许知青啊……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压低声音,“你看……能不能用布票跟俺换点钱?家里……唉,闺女开春要出门子(出嫁),扯布做嫁衣裳,布票实在不够使啊!有钱没票,供销社不卖给咱啊!俺知道布票金贵……你看……”
他搓着手,眼神带着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嫁女缺布票的窘迫非常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