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头工人一个月才挣几个大子儿?二十块顶天了吧?瞅瞅这小娘皮,嗬!一口气糟践掉三个月工钱都不止。”
她唾沫星子飞溅,枯树枝般的手指几乎戳到许知梨鼻尖。
“啧啧啧,败家精,棺材板儿里伸手——死要钱的主儿,这么个作派,谁敢往家娶?怕不是请了尊活菩萨,得天天三炷香供着,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得意地环视四周,刻意拉长调门,试图点燃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嫉妒、或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情绪。
果然,人群中响起几声不怀好意的嗤笑和低语附和。
“就是,城里小姐做派……”
“真敢花啊……”
“谁家养得起……”
一道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许知梨背上,带着看戏的恶意,等着看她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窘态。
许知梨原本就被拥挤和汗臭熏得心烦意乱,已经赶走了壮壮娘,又来一个大娘这通尖酸刻薄、刻意放大的污蔑,如同一桶滚油,“轰”地浇在了她压抑许久的邪火上。
许知梨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总有人刻意刁难,再抬头时,脸上那点强装的礼貌彻底剥落,嘴角缓缓向上扯开一个弧度——不是笑,是冰封湖面裂开的一道寒刃。
眼底深处,某种偏执的,不顾一切的戾气翻涌上来。
“大娘——”
她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腻,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穿透了所有嘈杂,让周遭瞬间安静了几分。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逼近半步,那双漂亮的杏眼此刻亮得惊人,也冷得瘆人,死死锁住大娘那张刻薄的脸。
“您这算盘珠子,打得可真‘响’啊。”
她刻意加重了“响”字,带着浓浓的讥诮笑意,“怎么?光算我一个人败家,不算算这东西是我们知青合伙一起买的?”
她猛地抬手,指向门外知青几个人。
“我们响应号召,从城里到这穷山沟,睡土炕,啃窝头,点煤油灯,我们好多好多生活用品没带齐,叫‘奢侈败家’?”
许知梨嗤笑一声,目光像淬毒的刀子,刮过大娘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旧褂子。
“您老在村里活了大半辈子,怕是连个像样的搪瓷盆都没摸过吧?这日子过的,可真够‘会过’的。”
大娘被她呛得脸色由黑转紫,嘴唇哆嗦着刚想嚎叫,许知梨根本不给她机会。
她倏地转身,目光扫过刚才每一个发出嗤笑和附和的面孔,不容置疑的质问。
“还有你们……”
她手指凌厉地虚空点过那几张心虚的脸,“我花我自己下乡知青安家费,买急需的东西,一不偷,二不抢,堂堂正正,碍着你们哪根筋疼了,嗯?”
“你们张口闭口‘败家’,舌头底下压死人挺痛快是吧?那我倒要问问!”
你们为村里集体做过啥?修过路?捐过粮?还是帮过孤寡?有这闲工夫对我们这些来支援建设的知青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怎么不去帮帮这个大婶?她衣服补丁,你们谁去买件衣服给这位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