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盼娣喘了口气,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了姚雪如,“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报告大队长,说你思想落后,抗拒劳动,需要开大会重点批评教育,到时候别说请假,牛棚边上那最脏最累的活儿都等着你呢,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番疾风骤雨般的怒骂和赤裸裸的威胁,像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姚雪如最后一丝侥幸,巨大的恐惧和委屈让她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就在这剑拔弩张、姚雪如被逼到墙角几乎崩溃的时刻。
“啧。”
一声极轻、极冷、带着明显不耐的咂舌声。
是许知梨。
她只是在路过姚雪如床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有那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侧脸,随风飘进了姚雪如的耳朵。
“想睡?”
许知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姚雪如浑身一颤,“坟地里……清净。”
说完,她头也不回,径直走出了宿舍门。
清晨微弱的阳光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却只映照出一片生人勿近的漠然与寒意。
宿舍内,死寂一片。
宿舍的人被许知梨最后那句话冻得打了个寒噤,一时忘了继续斥责。
姚雪如更是如坠冰窟,连哭泣都忘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冰冷——那个许知梨……她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刘盼娣看着姚雪如煞白的脸,又想起许知梨那毫无波澜的冰冷侧影,心头莫名一悸。
这个许知梨,太邪性了!
她烦躁地踢了踢地上的脸盆,粗声粗气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真等着去坟地里睡回笼觉啊,赶紧穿衣服!滚出来上工。”
这吼声,比起刚才,莫名少了几分底气。
姚雪如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
坟地……清净?
不!她一点也不想“清净”。
生产队晒谷场,天刚蒙蒙亮,人声嗡嗡响。
老知青们沉默地汇入黑压压的人群。空气里有汗味、土腥味和烟味。大队长谢建国站在一个破石碾上,声音很响地分配今天的活儿。
念到新知青名字时,几道目光立刻扫过来。
白琳琳紧张地捏着衣角,脸有点白,引来几个年轻后生的好奇张望。
许知梨就站在那儿,腰背挺直。
那张脸在灰扑扑的人群里太显眼,但眼神冷冰冰的,没一点波动。
她没理那些看她的目光,好像周围吵嚷跟她没关系。
“……许知梨!”谢建国声音顿了下,目光扫过她和安安,停在她脸上,“你,跟着壮劳力组,去西沟除草。”
谢建国早见识过许知梨那惊人的力气,在地里干活时,她丝毫不比男劳力差,是把干活的好手。
也是经过许知梨同意的。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议论。
除草?
西沟那片荒坡?
草根深得像网,锄头下去震得手发麻,壮劳力干一天都腰酸背痛。
让这个带孩子的女知青去?
大队长这是要整人?
谢建国没管,继续分派。
人群散开,各自去拿家伙。
锄头柄冰凉粗糙,锄刃沾着干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