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儿不自在落在那盏玉兔灯上轻抚,赤玉触手温润,完璧无瑕,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物,萧应问竟就这样点在灯上送她了。
一缕若有若无的月麟冷香慢绕指间,她的心也要被这贵重玩意儿压进漩涡之中不可自拔了。
可惜、可悲、可叹,若自个身份再高些,或是萧应问家中还多出几个弟兄,她未必是不能多多考虑他一分——
李辞盈撑着脑袋,又想起那日在永宁侯府所见所闻,玉湖清风鉴水,香荷红娇绿嫩,朵朵似锦云团簇,所谓菡萏溢金海不过如是,真要住进永宁侯府,那可不得——
打住!李辞盈晃了晃脑袋,好笑,见财眼开也该是有个限度,畅想了天上云间的日子,从此以后该如何好好与裴听寒在鄯州过下去?
她叹了声,又问梁术道,“与我相关之事,莫不是您带着庄冲的消息来了?”
莫不说人家聪慧呢,梁术赞许点头,“不错,庄冲已出了台狱,只不过您也晓得,台狱暗牢那地方不是人能待得住的,一进一出怎么得也脱层皮了,世子怕您见着了要伤心,早两日把人送到慈云堂去了。”
世子料事如神,一听得庄冲在慈云堂疗伤,李娘子便迫不及待要往那边去看望。
李辞盈信期已过三日,今晨醒来不觉腹绞了,应是不耽搁出门的,于是她忙扬手请了片玉来,又对梁术笑道,“梁校尉还未用早膳罢?请随片玉去中厅用些粥,等妾洗漱好了,咱们便往慈云堂去瞧瞧?”
梁术正为此事而来,自无所不从。
好笑昨日不禁夜,街巷间可发生不少冲突,因小事打得头破血流的人不在少数,是以此刻慈云堂外边集聚不少百姓。
“怎这样多的人?”李辞盈皱眉,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他们可得怎么挤进去?
“没事儿,某有门路,绕道往罩房后边找人呼应就好。”梁术一面嘴上答着,没忍住又瞧了李辞盈一眼。
天地可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街上时不时窥看李娘子的人又岂止他一个?
虽说李娘子今日不过仍著粗布青襦罢了,但行止间绰约若芳柳一枝,再有微风拂开帷纱之时,可窥见的那一点细腻纤匀的骨肉,实在皓质天成,让人一见难再移眼。
不行不行,梁术咳咳两声,忙收了目光望天——还想安稳度日就少看李娘子,否则等会儿回去复命世子话刀扑面,要刺得他不敢睁眼。
领了人绕到后巷门,早有人在那儿接应着了,如今庄冲正住在后罩房西厢,过了青石小径没几步路便能到。
可等走到垂花拱门外边,便听得不远处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似风卷乱叶,簌簌声中隐有青峰铮鸣相接,鏖战犹烈。
梁术徒然一顿,上前一步挡在李辞盈面前,低声道,“有蹊跷,娘子稍待。”
李辞盈一句客套话不讲,抿紧了唇连连点头,手在梁术背上轻推一下,自个身子已不自觉往院门边倾,好似只待发觉情况不对,立即就会拔腿逃走。
“……”
可怪了,李娘子春云玉貌的姿容,就做这贪生怕死状也如此娇煞浓意,梁术一抚额,提刀上前去了。
其实哪有人敢白日里在这长安城内行刺杀之事,院中几人都是熟识,梁术看罢了放心招呼李辞盈上前来,说道,“是不良帅等人与庄——”他抿唇改口,“与李赋正比试呢。”
比试?这样看来庄冲并未受什么重伤了。
肩上一块重石落了地,李辞盈随梁术进了拱门。
一听银刃震颤的低音,只见得榆树下满地木叶落凄,两个儿郎负剑立身,正是沈临风与庄冲。
闻着人声沈临风便收了剑,他先拍了拍庄冲的肩膀,两人才一齐望了拱门这边。
“沈帅主。”梁术招呼了一声,“今日这么早?”
待看清来人,倒是沈临风比庄冲反应更大些,他“哟”了声,挑眉快步而往,随后径直略过了梁术,要伸手去拉李辞盈,“稀客、稀客,李娘子怎这个时候过来,那边炎热,快和咱们来树荫下躲躲。”
梁术扯了个假笑,侧身过来挡了他一下,“沈帅主说得是,咱们一路赶来可真热得汗流浃背。”
开玩笑,有他在,岂能让别的儿郎拽住了李娘子去,梁术自觉是为世子立了大功,一挺背脊,亲引了李辞盈往树荫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