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恰巧,正正好错过了朱雀街上迎面往去的一架七宝凤尾翟车,此翟车以赤金质,驾三匹健壮的白玉骢,辕上凤纹亦镶嵌金箔,青竹帐上更缠朱丝络网,华美非常。
其旁并辔六位著绯紫衣衫的儿郎,人人佩有一柄漆黑唐刀,怒目圆睁,威风凛凛。
虽朱雀街宽广如此,过往行人仍恭敬停下,待它先行。
李辞盈没这个眼福,耐了炎热回屋子,首件要务便是将那件白玉山石卧炉好好又放回了盒子里边,碧纱橱里腾出块地儿,小心翼翼塞齐整了,才如脱力般地摔回榻上。
好一会儿,她侧脸望向门扉上边落着的树影,自嘲地笑了一声。
李辞盈没法子不承认,与萧应问纠缠,见得他为她痴迷、失神,再有万人之上的天骄压抑欲想跪在膝下讨好着,她心里是觉得畅意痛快的。
自然,更是永宁侯府上光景在她脑中搁了段不切的遐想,她才会久久地遗憾——永宁侯爷没有弟兄、萧应问亦是独子的事儿。
其实无关痛痒,她根本从来信不过少年人飘渺不定的爱慕,也绝不会用命去赌可能不会到来的锦绣明日。
想得入了神,没听着外头片玉正敲门呢,回神时候听得她覆近了门扉,轻声细语地问,“娘子,您仍睡着么?”
此刻她懒处理任何事务,“嗯”了声,问,“怎么了?”
片玉道,“娘子,方才清源公主遣人来咱们这儿下了金帖,邀您七月廿九往永宁侯府与宴。”
“……”李辞盈疑心自个是受了暑热神志不清了,怎得片玉字字吐得清晰分明,她却好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谁人的帖子?!”
身不由己地走了几步,她茫茫然拉开门扉。
价值不菲的金泥纸上仍留有一丝淡漠的茉香,封上铁画银钩,正写有“李家三娘子启”六字。
第73章“哪位不惹下几段风流事?”
永宁侯世子之冠礼,其府上自会广邀亲朋挚友同庆,为着萧氏如今隆宠与清源公主的威名,这张金帖只怕是长安清贵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它不该、也不可能被人送到落英巷子的李家来。
李辞盈这样的身份,如何参与大魏最盛宴?
究其缘由因果,还得从公主府上一番对谈说起。
三伏炎蒸,极温高烧,清源公主向来怕热,是以每至立夏,她便携同永宁侯爷往九华山行宫避暑,要歇到秋后凉爽了才好回长安城来的。
今岁亦无例外,虽是自家不孝子生辰将至,但其礼制及宴会事,交由公主府上薛参事主持、再有嘉昌县主自发监办,已觉足够。
这么的,先是请了占筮定下日子,再邀礼赞执事,等吉日将至,予宾客送上金帖等。
一应事项办得妥当了,清源公主才懒懒下山,预备着在宴会上应个卯便罢——这一家三口之狷狂乃一脉相传,一个赛一个轻世傲物,这点子繁俗礼节全是没搁在心上。
只有嘉昌县主忧心忧虑,公主、侯爷两个前脚踏过府上门槛,后脚薛参事来报,说嘉昌县主已在裁绡楼等待了整两个时辰,正要与她再议宾客名单之事。
“宾客名单?”李宁洛略有不解,帖子不都早发出去了么,莫非哪里还有遗漏的?
薛参事是自公主开府便在身旁伺候的,办事之细致不必说,果见她轻笑一声,只拱手道,“回禀殿下,名单并无不妥之处,只不过县主有意另多请一位‘挚友’参宴。”
若真是“挚友”,以她俩个的关系,直接请来就是了,可用不着再做什么商议。李宁洛将信就疑瞧薛参事一眼,又看向随在身侧的永宁侯爷,只道,“本宫与嘉昌闲谈几句,你先回既远阁歇着,不必跟来了。”
永宁侯爷早料到嘉昌一来她要赶了他去,一挑眉,有些不乐意,“怎么的,还有什么‘宾客’是某不能晓得的了?”他凑近些,又低声问了句,“总不能是那姓谢的要来罢?”
后头薛参事抿了个轻笑,侯爷与公主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是自挚友往夫妻的缘分,公主貌美,从前少不了出类拔萃的少年郎痴缠着她的,这些年过去,直到如今世子都快要行冠礼了,侯爷可依旧记得“旧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