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是往日还是今朝?哦,有的人嘴上大方,心里头还在记账呢,李辞盈眼皮一跳,复哼一声,撑手离了他去。
“……”怎么的,傅弦一来,她就想撇清关系?裴听寒心里边没来由一慌,再不敢捻酸,展臂圈了她的腰把人带到身上来,“阿盈别忘了,咱们已过了礼。”他放低声音,言语中却更显强硬,“你如今是我的未婚妻子。”
说的什么话,人家陆暇两个可都听见了,李辞盈燥得耳朵发红,伸手重重拧了那人的腰背,“闭上嘴,快去帮忙。”
裴听寒不乐意“哦”了声,甫一松手,斜对倏然涛澜汹涌,巨浪挟来一击怒潮,“哗”的一声将身旁的女郎如浮叶般拍下船去。
“阿盈?!”裴听寒及时回手一捞,却只扯下了她身上那件披衣,收力不及,他一下跪到在船板。
真是报应不爽,接近了萧应问身旁的人,所有的倒霉事就一拥而上,咕噜噜的浊水灌满口鼻,李辞盈两眼一黑,于触天的高浪中被极速卷入水底。
恍恍惚惚间,她似见着前边混朦的河道当中横来巨礁石块,这一见可谓惊破肝胆,任李辞盈如何手段惊人,有洪波鼓来的身不由己,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开命运万象。
身遭好似忽寂静下来,就连涛涛水声也平息了,她不敢瞧自己死前惨状,忙是要紧紧闭上眼睛。
“阿盈。”
分明是听不见了,但又好似有一点金乌闪进了眼睛,并非云销雨霁,而是少年带着腰上璀璨的宝石驱开浊流向她而来。
李辞盈抬眼的一刻,腰上横来一只有力强劲的手臂,姜金的香气强势围拢过来,是傅弦从前紧紧拥住她。
不看。
傅弦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他按住她的脑袋向下扣至胸前,沉下所有气劲去应对横流。
来不及、也不能再开口,浩荡沤浪已带着他们径直撞向礁石。
第91章“柔软的唇。”
此瞬之间,当面一道激荡的冲击,似将三魂七魄都从天灵震出,李辞盈尚且如此,可想挡她身前的那人抵住怎样的痛楚,浑沌中无声无息的血雾绕进披乱的发丝中,横在腰间的力气却未松懈半分。
傅弦顾不上疼痛,反身踩踏巨石借力,搂住怀中的女郎尽力往江面浮升。
而李辞盈呢,本就不通水性,气儿憋到这里算是完了,窒息感漫上胸口,她下意识要启唇,对边那人只怕她呛水,心道一声“得罪”,立即垂首衔去一口救命的气劲。
冰冷柔软的唇触碰过来,混合血腥的气风缓下了喉间致命的滞闷,李辞盈逆着潮涌睁了睁眼,但见水面上的暗光越聚越近。
不知几息间,耳边流波终恢复了嘈杂喧嚣,他们自滚滚急潮中浮出水面,新鲜的、湿润的风争先恐后灌涌生机。
“阿盈!”焦急的呼喊近在咫尺,可大雨密得人睁不开眼睛,李辞盈撑住傅弦肩膀奋力向声源侧过脑袋,喊了一声,“明也!”
不该喊的,张了嘴来呛入一大口河水,喉咙里边似滚过辛灼的火,疼得人止不住地咳嗽。
方才为着傅弦急马奔驰至下游,才让裴听寒慢他半步下水,游到这儿见着人了,他与梁术一人抓了一个,终将那落水的两人都拽回岸边。
大雨未歇,好在岸旁仍有草亭一座,遮了这泼天滂沱,才算得真正劫后余生。李辞盈裹了梁术自鞍屉中拿来的一件干净袍衫,瑟瑟倚在亭栏旁瞧着梁、戚二人给傅弦处理伤口。
不至此时,不知傅弦伤势之重——好在是他运气及时,否则以此二人之重撞向巨石,只怕早要了他的性命。
纵使如此,仍有大块红淤铺满少年清瘦的背脊,傅弦疼得直不起腰背,无法抑制的哼声自倔强的咬齿泄入啸啸风雨,他开口第一句话仍是问道,“她如何了?”
如何了,李辞盈见他疼成这副惨样,既是后怕得牙齿发颤,又暗自庆幸自个仍然活得好好的,她低声回了一句,“妾安好,公子且顾着自个的。”
一句客套话罢了,在场众人都该晓得的,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傅弦没来由是想起方才在水下与她渡气时,唇齿间那些柔软触觉,他微微勾唇,情不自禁地抚了抚唇角。
对侧一人见他动作,脸色霎时就沉下来。
落在身上那道冷光太过瞩目,傅弦侧身瞥了裴听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