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儿都安排妥当了,大朝会当无惊无险,飞翎守住空门百无聊赖,便是闲聊谈到此番官家会将同席共宴的殊荣给了哪些人。
“还用得着说?”一人不屑道,“长安城能得此荣光的,少不得就是咱们世子,门下那几位、裴大都督、以及宗团使者——”
往年如此,可今岁却有些不同,话未落,长街上“嘚嘚儿”几声马蹄,永宁侯府的车驾已驶到眼前来,车前边坐着的是世子近侍方迁,后边还跟着八名侍从,婆子、婢女等一应俱全。
那说话的人一愣,世子出行多是骑马,就算近来眼疾未愈仍需要乘车,也不必是这样大的阵仗呢,他下意识望望梁术,又怪道,这时辰还早着呢,方迁过来做什么?
不必等别人解惑,那马车方一停落,帘儿即刻就从里头掀开了,两个孩童一左一右冒出脑袋来——李家人在样貌上自是没得说,蛮、面两个经这些时日的教养,再著上锦衣华服,称来一句粉雕玉琢不为过,如珠宝般晶亮的眸子四处望望,又笑盈盈落在梁术身上。
并非熟识,不过见得他乃此间著飞翎服中仅有的一个配以银銙的儿郎,再数数那带上不多不少九枚金石,他应当是萧世子座下心腹——
孩儿们两眼放光瞧着他腰间那柄威风凛凛的唐刀,压眉乖巧招呼他,“梁骁骑。”
梁术见识过李辞盈是怎样机灵的人,此刻也不意外两个孩儿认出他,回以微笑,“郎君、娘子安好,世子还有会子才出来,请您在一旁稍候。”
亲自上前牵了马儿,也顺手解了配刀送到蛮儿手中。
得了这个还有什么好说的!此刀可比上回在南门楼子见的那一把要精致得多,蛮儿爱不释手低叹着,“想梁骁骑以此刃击伤不少宵小,刀鞘上泛了寒威,触在手中仍感觉得那萧飒的杀气呢!”
面儿根本没摸到,胡乱点头,曲臂要去抢,“让我瞧瞧。”
蛮儿手一扬,拧眉躲了他来,“有你什么事?”
面儿气得急了,可忘了自个仍在车前跪着,猛一站起来,脑袋便“砰”一声重响敲在车盖上,婆子、婢女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忙上前来查看。
这边闹得不亦乐乎,梁术只笑了瞧着,后知后觉晓得车中再无他人了,才又转向方迁,问道,“李家姑母怎没有一同过来?可别哪儿怠慢着了。”
“怎会怠慢?”原是要一同出门的,但是李姑母临了还是先往大都督府上寻裴娘子去了,方迁答了句,面无表情继续说道,“陈朝陪着那边,待接上裴娘子,车驾立即要往醉仙楼去,寄月阁又有长卫守着,哪出得了什么差错。”
这么的,梁术放心了些,可瞧着方迁冷脸又觉好笑,趁着孩儿们忙着稀奇他的配刀,压了声音,“侯府喜日子近了,你总做这如丧考妣的模样做什么?待新主子进府掌事,按例月钱不还得翻一番么。”
方迁在意不了什么月钱,向是肃侯府进了两只吱吱叫唤的雀儿,偏生世子还让他多往披霞楼看顾,人小腔儿大,声声噪扰扰,这一路闹过来耳朵嗡隆隆的,震得脑袋发昏。
在他面前嚷嚷倒没什么,待过两日要事吵到世子面前,才教他俩个晓得厉害。
不过这话方迁不敢说,一望天,又是叹气。
他不说,梁术莫非瞧不出来?眼珠一转,也将方迁所想猜得七七八八——不怪是方某比不得陈朝得受重用,竟就连爱屋及乌的道理都不懂?
毕竟是永宁侯府的人,梁术免不得提点,略牵了个笑,说道,“方兄弟何必思虑,去岁在肃州城之时世子已往李家去过,二子是个什么脾性,他心里有计量。”
方迁一惊,在永宁侯府多年,他深知除却办差之必要,世子多时候是爱静的,休沐时刻不像长安城其他贵人般听曲逗笑,只拿着角刀就能凿个整日不歇。
偶时品萧娱情,再多也是没有了。
“果真?”狐疑问一句,掠眼得见了长街上几个身影往这儿,可不正是世子与紫宸殿的两位少监。
在场几人顿时直起背脊,“世子。”
萧应问已在北衙值房换下了公服,此刻著来件玄色翻领对襟襕袍,远远儿瞧了那修长挺拔的身影,仍与往常一般透来些许疏淡。
“阿耶!”孩子们听着他过来,已将当下的恩怨撂到一边,面儿囫囵滚下来,三步便扑到了栅木侧边,蛮儿则捧刀跪坐车前,同样满脸惊喜。
“您来了!”
“儿听说官家今日放廊下宴,您吃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