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无声,只是一抹影子,却叫晏星河一顿,猛地回过身掠去窗边查看——
外面只有一片竹林被夜风吹得飒飒低响,旁边一座湖泊澄澈如照,哪里有什么飘来飘去的影子。
晏星河想了想,两片窗户捞回来给它关严实了,又取下墙壁上的佩剑放到床榻里侧掖着。
两半床帘蝶翅似的散下来,屋内安静了片刻,一只黑影慢慢从门外一角冒了出来,借着微弱的月光落在窗户纸上。
那游魂一路悄无声息地挪动,在大门口停驻了一会儿,抬起右手,正要破门而入。
面前的门板忽然从里面被人一脚踹了开,晏星河出手如电,一把攥住来人的被子——
他愣了一下,手掌心软绵绵的,确实是满满当当薅了一爪子被子,被一路赶来的夜风吹得发凉,乍然摸上去还有些冻指头。
“……”
他抓着那一团椭圆形的被窝,一时间不知道该放还是该拎进来。
那金线勾的蚕丝被中间冒出来一双眼睛,惊疑不定的看了看他,接着又冒出来半张脸,正是晏赐,“辛兄,我不是说过了晚上要来找你嘛,你一开门掐我脖子干什么?吓死我了,还好我脑袋缩得快。”
“……没什么,”晏星河松了手,退回到门里边儿让他进来,“刚刚看错了。”
晏赐哼唧两声,团了团裹在身上的被子,脑袋一低,像个仓鼠似的就钻进来了。
借着半亮不亮的月光看了一圈,他两手一掀,十分不客气的就把那层仓鼠毛扔到了床上,披头散发只穿了件里衣,藏在肚皮上的东西翻出来一抛,“辛兄,快过来,这是从何试他们那儿弄来的好东西,咱俩一起看看——啊,再带个灯过来。”
他说完,抱着那两本册子往床上一滚,钻被子里兴冲冲的打开了其中一本。
揭开时一页角上有折痕,他拿指头摁着压了压,一边催促,“快点儿啊辛兄,我可是拼命忍住了才没有看完,就等着今晚上和你一起呢。”
晏星河抓着一只门板,看了看床上已经把自己安置妥帖的那位,纠结一番,还是去窗边拿了灯盏。
吃饭的时候看晏赐那个挤眉弄眼的表情,他其实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但是照着灯烛昏黄的光,对方献宝贝似的把展开的两页图纸递到他面前的时候,晏星河还是感到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犹豫的说,“这么晚了,我们俩一起看这种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那画册封皮上龙飞凤舞五个大字,《春宫秘戏图》。
晏星河匆匆扫了两眼,光那两眼看到的难以启齿的词语就不下十个,每一页还配了插图,配合故事里边儿写到的情景。
执笔人手法纯熟,那画是纤毫毕现奔放至极,有远景有近景有那什么——
晏星河眼神一飘,瞄了眼右边那幅,嘴角抽了两下,脖子有些僵硬的转开了,“你这图画的好像是两个男人。”
晏赐给灯烛挪了挪位置,一看晏星河,乐了,对方的反应比这两本春宫还要好玩儿。
他爪子一伸就把人搂在了胳膊肘里边儿,揽着对方的脖子说,“山下妙玉楼的春水大师你听说过没?唉算了,你肯定不知道。那人啊画这种花红柳绿的图最是拿手,那叫一个活灵活现、销魂蚀骨。可是他这人毛病怪,有三个规矩决计不能打破,第一,他只在他想作画时作画,要是没赶上他心情好,求画的人就是踹了妙玉楼的大门抓他他也说没有,第二,他的画不允许别人拓印,也就是说每个册子真本只有一个,所以现在黑市上真迹已经炒到了三百金一本,这第三嘛……”
晏赐笑眯眯的瞧了晏星河一眼,对方扭过头没看他,长发没挡住的地方,一抹薄红从衣领爬上了脖子。
晏赐一笑,故意凑过来怼着他耳朵说,“他自己是个断袖,平生只画男人和男人那什么的图,知道吧?辛兄,你应该明白男人和男人是什么意思吧?就是——”
晏星河一伸手,把他连人裹着被子推远了点儿,“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晏赐十分意外,“我还以为辛兄中正平直,离这些旁门左道远远儿的呢。”
他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团着被子像条蛹一样又想蠕动过来,被晏星河一个巴掌摁在脑门儿,把他给好生摁住了。
对方瞥了那《春宫秘戏图》一眼,摊开的两页光景仍然觉得不忍直视,欲言又止的说,“晏兄,没看错的话,你跟我一样应该也是个男人。你一个男的大半夜揣着两本断袖的春宫图跑来钻我被窝,点着灯,要跟我一起欣赏男的和男的翻云覆雨,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晏赐扒拉开他的爪子,露出个脸,试图跟他解释,“那有什么,你不是说你已经有妻室了?我俩都不喜欢的男的,那一起看看小黄图有什么关系?谁叫那个春水大师他只画男人。哎呀,将就了将就了,你看他画的这么美,头发一披往窗户上一趴,是男是女哪儿看得出来?都差不多的,你跟我紧张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