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一拉打开门的时候,晏星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苏刹,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没得到答案。
对方走得太快,门都没来得及关,敞开的房门泄入半卷夜景。
长风不止,廊外那株花树下飞花零落,摇曳了两个人的心绪。
第71章
蛸妖巢穴那一战,法衡宗损失的人尤其多,待安抚好受伤弟子乱局打点妥当,回到院中时已是后半夜。
庭院下灯火阑珊,轮椅碾过枯枝落叶发出闷闷的声响,百里澈微微往后一靠,慢慢捏了一下鼻梁,神情恹恹的很是倦怠。
墨羽吹灭了灯笼里的烛火,自发的替他揉起来额角,力道轻重刚好,“主人,今天太晚了,就不要看书了,等会儿回房属下伺候您歇下。”
百里澈轻轻挡开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修习一事每日有度不可荒废,你去替我温点儿酒来,提提神。”
他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被别人说服,墨羽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却执拗的要折回一笔,“喝酒伤身,我去给您煮一壶茶。”
将将要进门,隔壁房门里突然传来摔砸声,下人们惊慌失措的一哄,百里长泽暴怒的声音说,“老夫出门前怎么交代的,浮光一两千金,特意搜路来给贵人喝,千叮万嘱叫你们收好放好,现在那茶到哪里去了!”
下人们连连告饶,百里长泽却非常暴怒,一连踹翻了好几个。
自从百里渊死了之后他的脾气就越来越古怪,有一次婢女端茶不小心烫着他的手,他竟然命人把那婢女的双手给剁了。
宗主变得如此脾性,宗门上下都战战兢兢。
眼看对门窗户里面百里桓探出来半个脑袋,有些害怕的缩在底下,被这个动静吓得不行,百里澈只好顶着风口过去,中止了这场闹剧。
“茶是我叫人装进柜子里的,”墨羽推着他出现在门口,跪在底下的众人顿时如获救星,眼巴巴的瞧着他,“你说这茶金贵,损坏不得,我就叫人用绸子裹了专门装进箱子里。”
他随手指了离得近的两个下人,“你们去放绸缎那边的箱子找找,说不定是搬进来的时候被当成了绸缎。”
他一说明,果然很快就找着了。百里澈遣散了屋子里的人,一回头,百里长泽爱不释手的察看他的宝贝茶罐,没有磕着碰着脸色才好看一些。
一对上百里澈,又阴沉起来,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说他自作主张动自己的东西之类的。
一顿毫无意义的单方面的辱骂过后,他注意到百里澈身上风尘仆仆,嫌弃的一皱眉毛,“你大晚上的往哪儿钻,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百里澈看了他一眼,来自亲生父亲的厌烦他早就麻木了,淡淡的说,“宗门今日伤亡颇多,需要有人打点整顿,不然自己家门里面乱成一锅粥了。”
百里长泽看起来并不在意,无论是宗门弟子还是这个儿子。拿织锦袋子装好茶罐,出门时看了一眼轮椅上的人,似是觉得晦气,“行了赶紧滚回你自己屋子,若是没事不要来打搅。”
百里澈没说话,直到墨羽推着他转了个向,庭中凉风一吹,像是钻进了心肺,这才闷声咳嗽起来。
墨羽忙递上一方手帕,看向离开的佝偻背影隐有杀意,“出门之前我就跟您说过了,这一趟不该来。”
百里澈咳嗽了好一会儿,似是止不住,半晌才挪开手帕,之前有些苍白的嘴唇晕染一层血色,“不,此行我非来不可。”
墨羽一低头看见手帕上的血渍,瞳孔骤缩,跪在了他脚下,“主人,您的咳血之症越来越严重了。都怪那老贼,不如属下——”
他脸上阴狠之色闪过,百里澈按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腰间佩剑的手,“你无需费心,此事我自有打算。”
说着轻轻捏起他两根手指,温声说,“你此时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去把那壶茶烧好,我等着热茶暖身子。”
手背上轻柔的温度叫绷紧的弦放松下来,粘在门口的凶恶眼神转回来,看见百里澈嘴角殷红的血,墨羽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直线,又挪不开眼睛。
百里澈擦去了那点血迹,“今日的确有点狼狈。”
墨羽冷硬一张脸,“没有——”
还不待他宽慰人,夜风穿堂而过,送来一阵清淡花香。
轻薄的纱帘扬起又落下,一袭红衣出现在纱帘后,斜倚门框,把玩手中一截海棠花枝,润着寒凉的夜露,“这话说的不假,最近两次见你,一次比一次狼狈。”
墨羽一跃而起,就要拔剑,百里澈示意他稍安勿躁。一对上来人,却是笑了,“看见你出现在大殿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