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真神殿的日子,便在我这卑微如尘的"贡品"身份中开始了。
我被安置在神都行宫一个极其偏僻的小院,远离主殿的喧嚣与往来人迹。
院墙高耸,只框出一小片西西方方的、灰蒙蒙的天空。
最初的时日,我如同惊弓之鸟,一举一动都绷紧了神经。
这里的规矩森严得令人窒息,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被无形的尺度丈量着。
汉人的礼仪繁复得如同天书,他们的官话对我而言更是艰涩难懂的音节迷宫。
我像一块被投入激流的顽石,笨拙地、沉默地学习着一切。
学习是无声的战场。
我远远躲在廊柱的阴影里,看那些侍女如何行止如仪,看她们低垂的眼睫和恰到好处的微笑。
我一遍遍在无人处模仿,对着铜盆里模糊的水影练习屈膝、敛衽、垂首的幅度。
汉话的字音在舌尖笨拙地打转,我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窗外孤悬的冷月,一遍遍低哑地重复那些拗口的词语,喉咙干涩生疼。
偶尔有路过的侍女投来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我立刻像受惊的蚌壳,紧紧闭上嘴,将头埋得更低,努力将自己缩进墙壁的阴影里,不引起任何一丝多余的注意。
我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一种需要被忽视的尴尬。
然而,在这谨小慎微的观察中,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重重院落,追寻着那个玄色的、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
我见过他在校场上纵马驰骋,箭矢离弦的瞬间,手臂的线条绷紧如铁铸,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劈开一切的决绝。
我远远瞥见过他在议事厅中,面对地图与沙盘,手指划过山川河流,声音沉稳有力,眉宇间凝着挥斥方遒的雄心和掌控一切的冷静。
更多的时候,是在夜深人静,他书房的灯火依旧长明。
我端着厨房吩咐送去的、早己温了又温的宵夜,隔着垂下的厚重竹帘缝隙,看到他疲惫地揉着眉心:
烛光在他坚毅的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份属于真神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之下,竟也透出凡人的、沉重的倦怠。
最初,只是源于长老的告诫和"真神"光环的敬畏。
可日复一日的远观,那敬畏之中,悄然混入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东西。
看着他指点江山的豪情,心口会莫名地微微发烫;
看着他眉宇间深锁的疲惫,指尖会下意识地蜷缩。
这不再是单纯的、对神祇的仰望,更像是对一个强大而复杂存在的、朦胧的探询。
他不再仅仅是"真神李宽"这个符号,而开始有了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