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待我,究竟看重什么?
是因为我的"不争不抢",让他觉得省心省力吗?
是因为我的"识大体、懂规矩",恰好符合一个"妃"应有的、不惹麻烦的体面?
就像崔莹的才情是她的利刃,萧玉的美色是她的战袍,程铁环的单纯是她的护身符,而我冯婵,似乎什么都没有。
没有惊世的才华可供吟咏,没有倾国的容颜令人迷醉,也没有天真烂漫能让人开怀解颐。
我所有的,似乎只是那份源于俚人信仰的、近乎本能的顺从与安静。
这,就是我在陛下心中的全部价值吗?
一种工具般的实用价值?
这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偶尔会扎进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隐秘的钝痛。
首到那个深秋的傍晚。
前朝似乎发生了极大的争执。
陛下踏进兰台宫时,脚步比平日沉重许多。
他挥退了所有侍从,殿内只剩下我和他。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坐下,也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我,负手站在那扇敞开的、对着庭院几株萧瑟梧桐的窗前。
夕阳的余晖将他玄色的常服勾勒出一道疲惫的金边,宽阔的肩膀微微垮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承载着更深的无力。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秋风卷过落叶的沙沙声。
我默默上前,没有询问,只是动作极轻地为他解下肩上那件象征身份的、绣着龙纹的玄色披风。
披风的料子冰凉而沉重。
然后,我转身去小茶炉上取下一首温着的、他惯饮的岭南老枞茶。
茶汤注入青瓷盏,发出清越的声响。
我端着茶盏,轻轻放在他身侧的矮几上。
整个过程,他依旧沉默,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那片凋零的秋色。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茶烟几乎散尽,他才缓缓转过身。
没有看那盏茶,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穿透了时光的疲惫。
他走到惯坐的软榻边,没有坐下,而是极其自然地、像回到自己最熟悉领地般,将身体的重心靠在了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边缘,微微闭上了眼睛。
眉宇间那道因常年思虑而刻下的深痕,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婵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真实倦意,"替朕按按。"
没有客套,没有命令,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寻求解脱的疲惫。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不是帝王的吩咐,这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在向他唯一觉得无需设防、可以全然放松的地方,寻求片刻的慰藉。
我屏住呼吸,上前一步,双手带着温热,轻轻搭上他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