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她大概会变成骗人精。
黎无回不说话,盯着她看。
“也有些口渴。”这是真话。
邱一燃一边说着,一边到小吧台那边,有些匆促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似的,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大概是怕她喝得太急被呛到,黎无回没有对她进行任何质疑,而是在她喝完水,彻底把杯子放下来之后,才开口喊她,
“邱一燃。”
“嗯?”邱一燃喝完水,又很讲卫生地把自己用过的杯子洗干净。
黎无回喊她,自己却不说话。
于是等杯子洗完,邱一燃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去,“怎么了?”
黎无回看着她。
像是在思虑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说,
“要跟我出去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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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邱一燃真的很听黎无回的话。
这大概是某种后遗症。
因为三年多前她截肢,有一段时间无法自理,守在她身边的,照顾她的,保护她的,都是黎无回。
那年她二十六岁,却像个初生的婴儿,需要重新学习站立,走路,上厕所,使用拐杖,穿戴假肢,洗澡,给假肢穿裤子,穿袜子,穿鞋,也学习笑,学习忍受痛苦,学习接受丑陋。
所以那时候,无论黎无回说什么,她都会像没有自己的灵魂一样听从指令。
有时候也会像婴儿那般闹脾气。
但只要黎无回稍微露出一点难过的表情,她就会收敛自己不合时宜的脾气。
那段时间——
她做过最叛逆的一个决定,就是离开巴黎。
她没想过自己会再次来到法国。
而离记忆中的巴黎越近,她就越觉得无所适从,于是又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那般,回到从前的状态,听从黎无回的话。
黎无回人很好,不计较她的叛逆,不怨恨她的背叛,还是愿意带她出去玩。
在房间里待了几个小时,夜也没有很深。夜晚的安纳西很是热闹。
道路两旁的房子五颜六色,灯很亮,路上的人摇摇晃晃,像在跳舞,风里有酒精和草莓味甜品的味道。
黎无回带她来到一个类似于草坪派对的地方——这应该是某个公开的聚会场合,中间搭着个台子,上面有爵士乐队在演出,四面八方悬着几根长长的线,线上面是很小很小的黄灯,来参加的人很多,但都很惬意地享受这个热闹的春夜。
邱一燃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场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怎么会突然想到来这里?”
黎无回带她来到自助选餐的餐桌边,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是人家婚礼结束后的庆祝舞会。”
邱一燃愣住。
黎无回笑了一下,然后又很耐心地给她指了指人群中间端着酒杯、互相搂抱着轻轻摇晃的两个人,“应该是那两个人结婚。”
邱一燃糊涂了,“你不认识她们?”
“不认识。”黎无回摇头。
邱一燃低头,看一眼手中被盛得满满当当的餐盘。
好一会。
鼓起勇气,说,“黎无回,等会你先跑,不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