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午后,日光仍旧耀眼得像要把人刺穿。
半个小时之后。
出租车顺利停到酒店门口。
黎无回付过钱。
下车之前不小心看了眼太阳,视线又被模糊了一个度。
于是下车之后——
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黄绿交织的色块,有很多人,也有很多车,但所有人和车都灰蒙蒙的,全都混在一起,像粘合在一起的怪异生物。
黎无回走在其中。
她努力辨别视野中的色块,一路走得像被迫上岸的水鬼那般跌跌撞撞。
就在快要走进酒店之际。
她忽然感觉有两道脚步声往她这边走过来,一道急匆匆的,像是要迫不及待对她发泄仇恨和怒火,另一道则踉踉跄跄,像是要摔倒在地。
两道脚步同时撞到她身后。
她恍惚间回头,分不清哪道离自己更近——
没来得及反应。
她听见水狠狠泼下来的声音。
却在这时被一双手扶稳双肩,然后被踉踉跄跄地推开。
水声稀里哗啦地。
她回头,才很迟钝地发现,原来几秒钟之前,在她身后已经发生一场事故——
有桶冰水被直接浇了下来。
但应该是被刚刚上前的好心人拦住,这次冰水没有浇到她头上,只稍微溅了几滴在她的腿和肩膀上。
始作俑者是个纠缠她许久的疯子,上次被抓进去也没有悔改,出来以后,仍然对她有莫名其妙的仇恨和怨愤。
大概是看见没有得逞,手里也没有其他工具,在有其他人围过来之前,始作俑者把手里的冰桶砸在地上,又疯疯癫癫地跑走。
只有黎无回在原地愣怔。
她裸眼视力不佳,现在也还是看不太清,但她能感觉到——有很多目睹这一幕的人围了过来,或是出于友好想要为她提供帮助,或是出于好奇想要查看如此狼狈不堪的情况为何发生……
很多个影子,飘飘摇摇地,密不透风地将她围在中间。
这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黎无回很罕见地觉得疲累,很无助地抱着双臂,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
直到有人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将她护在怀里,背过那些目光——
因为忍着疼痛,又几近是用尽全身力气拖着腿跑过来,所以这时候,这个人自己也站不太稳,大口地喘息着。
对方用一种类似拥抱的方式,像一条湿透的毯子,从背后包过来护着她,头贴在她的脸上,湿漉漉的……
也像一个雪做的人,明明自己快要被融掉了,脸上,身上,都很冰,很瑟,有潮湿冰凉的液体在滴落,在发着抖,但是抱住她的时候却很温暖,闻起来有晒过太阳的味道,有春天里某种树木的味道,也有类似雪的味道。
黎无回恍惚间侧脸。
这个人全身湿透,已经快要抱不住她,但是又在这种情况下竭尽全力,用自己羸弱而并不强大的身躯保护她。
以至于,好像在哭一样。
“黎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