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还……还用净水?!”一个汉子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不满和难以置信,“恩公!那水……一滴一滴的……烧半天才攒一点!喝都不够!还洗手?!”
“是啊!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手脏点有啥?往年不都这么过来了?”
质疑和抱怨声瞬间响起。净水的珍贵,让他们觉得洗手简直是天方夜谭,是奢侈的浪费!刚刚因为隔离和挖坑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瞬间又出现了裂痕。
“不洗……病气……沾手上……吃东西……喝水……就……进肚子!”我喘息着,用最朴素的话解释着微生物传播的原理,“想……想跟李二他们……一样……咳咳……就……别洗!”
提到隔离区里病患的惨状,抱怨声瞬间小了下去,但抵触的情绪依旧弥漫在空气中。执行这一条,显然困难重重。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唐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依旧裹着那件破旧的深色麻衣,脸上看不出悲喜。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窝棚里弥漫的恐惧和质疑,最终落在我身上片刻,然后,他缓缓地、动作有些吃力地,从自己那个同样破旧的包袱里,摸索着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
唐周没有说话,只是动作缓慢而稳定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小堆灰白色的、带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粉末。
石灰?!
我瞳孔猛地一缩!这老家伙身上怎么会有石灰?!
唐周似乎完全没在意众人的惊疑,他自顾自地伸出枯槁的手指,捻起一小撮石灰粉,然后……极其自然地,将粉末撒进了阿牛刚刚接满半碗、准备分给众人喝的那碗蒸馏水里!
“嗤……”
石灰遇水,瞬间发生反应,冒出细微的白烟和热量,碗里的水变得浑浊滚烫!
“唐老!您干什么?!”阿牛惊叫起来,心疼地看着那碗珍贵的净水。
唐周依旧沉默,只是用一根小木棍搅动着浑浊的石灰水。待反应稍歇,水温稍降,他才将木棍拿出。碗里的水依旧浑浊,散发着浓烈的石灰气味。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唐周端起碗,走到窝棚门口。他并没有喝,而是……将那碗浑浊的石灰水,缓缓地、均匀地……泼洒在了窝棚入口处和隔离区草席外围的地面上!
灰白色的水渍在泥地上迅速扩散,散发出浓烈的、刺鼻的石灰气味。
做完这一切,唐周才放下碗,用他那苍老、平稳、毫无波澜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此物……可辟秽……杀毒……净水稀罕……以此水……洒地……洗手……亦可……”
石灰消毒!
这个老家伙!他不仅认识石灰,还知道它的消毒作用!而且用这种近乎“浪费”的方式,巧妙地化解了净水洗手的奢侈难题!用石灰水泼洒地面和洗手,虽然效果不如肥皂和流水,但在这种极端条件下,已经是能够做到的最有效的消毒措施了!
我震惊地看着唐周。这个神秘的老者,他身上的谜团越来越深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窝棚里的难民,虽然不明白其中深奥的道理,但唐周那平静笃定的态度,以及“辟秽杀毒”这四个充满神秘力量的古语,瞬间让他们选择了相信!尤其是看到唐周毫不犹豫地将珍贵的净水(加了石灰的)泼在地上,更让他们觉得这“神水”定然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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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按唐老说的做!”张婆立刻反应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用这神水洒地!洗手!快!”
质疑声瞬间消失。阿牛也立刻行动,小心翼翼地重新调配石灰水(这次用的是相对浑浊的河水,加入少量石灰),分发给众人。人们像得到了神赐的护身符,争相用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浑浊石灰水,仔细地(甚至带着一种仪式感)搓洗自己肮脏的双手,然后又将水小心翼翼地洒在窝棚里他们认为重要的地方,尤其是隔离区外围。
窝棚里弥漫开浓烈的石灰气味,虽然刺鼻,却奇迹般地驱散了部分病气的阴霾,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然而,这短暂的、依靠“神水”建立起来的脆弱秩序,很快就被更残酷的现实打破了。
“阿牛哥!阿牛哥!不好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狗剩)惊慌失措地冲进窝棚,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带着哭腔,“张婆……张婆……她……她……”
我心头猛地一沉!艰难地撑起身体望去。
只见张婆蜷缩在离隔离区不远的一个角落里,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她那张布满皱纹、一直维持着坚韧的脸上,此刻扭曲着巨大的痛苦!蜡黄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星星点点、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斑疹!她的呼吸急促而困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最可怕的是,她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溢出带着泡沫的……粉红色血沫!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从隔离区的草席后响起!是秀娘!她显然看到了母亲的惨状,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和绝望!
“张婆!”
“天啊!张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