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祈斯不点头,也不说话,沉默着往站台走去。夜晚暖烘烘的风打在人身上,并不怎么舒服。
每次遇到暖风,王祈斯就会想起他毕业那年,像海鸟一样在操场飞驰的何迢。他能让每个观众为他欢呼,为他沸腾,也能让王祈斯为他恍惚,为他慌神。
上了些年纪的公交车依然摇摇晃晃,露出不太可靠的老态龙钟的样子。王祈斯的双眼有些乏,身体却又觉得别样有精神,便笔直地望着前面乘客的后脑勺。
何迢在旁边说着话,依然是说些絮絮叨叨的琐事。
大学的时候他并没有这么多话,虽然也是很健谈的,但他不会这样事无巨细地跟王祈斯说。
王祈斯想,大概是自己以前,确实不让何迢喜欢的缘故,何迢没有那么多话。现在自己和何迢分开许久,时间冲淡了那些“不喜欢”的因素,何迢便能像看一个普通朋友一样来看他。
车子开过一个居民区,先前还说着话的何迢忽然站起来,也拽着王祈斯站起。王祈斯呆愣之间,已经被何迢拽下了车。
车子才开过两站路而已,王祈斯完全不知道何迢在这里下车要干吗。
他来不及思考,只是被何迢拽着跑进小区,又跑向一处空地。
“师兄,我今晚帮了你那么多忙,你陪我一会好不好?”何迢道,手依然拉着王祈斯的手腕,路灯下他的笑容看起来还是会发光。
远处的空地看起来似乎不太平整,周围打的大灯照射着那处,王祈斯看到有几个人在那边踢球,偶尔有两声呼呼喝喝的喊话传来。
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缓缓地点了点头。何迢欢呼一声,把手里的包塞进王祈斯怀里,往空地中间跑去。
这是个没有观众的夜晚,只有灯光和烘人的暖风。王祈斯依然看不太懂足球赛,他只是抱着何迢的包站着,任凭暖风吹拂自己的面颊。
这让他想起以前,他毕业时看的唯一一场何迢的比赛。那个时候他觉得何迢是那么鲜活明亮,那样自由的姿态在他心里深深地印着,像一个火烧过的章。
热、深、灼、疼,不是描上去的,不是画上去的,甚至不是刺上去的。
那些程度都太浅。
王祈斯依然是茫然地站着,看着现在的何迢,想着以前的何迢。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否还是一样。
希望他不要一样。
第七章
王祈斯本来没有疑心病。
他一直都是个看到什么就是什么的人,说好听点是直率,说难听了也许是笨。
所以中学忽然得知自己是多么招人讨厌后,让王祈斯头一次重新开始审视自己。
那个时候他也有尝试去讨好他的同学,可他们却教会他一句新的俗语,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祈斯便开始进行新一轮的自我反省。那时他的脑容量可能还不如现在,完全转不过弯的后果是,他得到了要让自己更隐形的结论。
因为他没办法讨去让别人开心,那他至少要让别人看到他不会更不舒服。
到了大学,这样子的想法在王祈斯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可得的奖项和有空就往实验室跑的习惯,却偏偏让他招人瞩目起来,然后便招来了何迢。
认识何迢后,过了足足两年,王祈斯便学会了疑心。
以前他只疑心自己,现在他开始疑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