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之上,水天一色。
四海通的旗舰宝船破浪号,在平稳的江风中行驶得迅捷而安稳。船头那面绣着四海通三个大字的蓝色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所过之处所有寻常的商船渔船无不远远地便主动避让,不敢有半分靠近。
这便是云州第一漕运商行独有的威严。
船舱顶层最是奢华雅致的观景阁楼之内。
苏知意、苏明理、苏知巧姐弟三人正凭栏而望,看着两岸那不断后退的、壮丽的青山,眼中都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新奇与向往。
“姐姐,你看!”苏知巧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远处江岸边,一片一望无际的、雪白的棉花田,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属于设计师的独特光芒,“那里的棉花开得真好!比咱们村里的还要更白,更大!若是能用那种棉花纺出最细的线,再为咱们的星空瓷,配上一种云朵般柔软的内衬,那该多好啊!”
“妹妹说的是。”一旁的苏明理,此刻却捧着一本从江澈那巨大书房里借来的《大乾水道图志》看得如痴如醉。他抬起头,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少年学者的认真,“书上说过了眼前这片雪浪滩,再行三百里,便是三江口。那里三条支流汇入主江,水流湍急,暗礁林立,更有水匪出没,乃是这千里运河之上最是凶险的一段水路。”
“水匪?”苏知巧闻言,小脸微微一白,下意识地向姐姐的身边靠了靠。
“放心。”苏知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声音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有江东家在,这江上还没有我们去不得的地方。”
“苏姑娘,谬赞了。”
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只见四海通的东家江澈一身素色锦袍,手持一把玉骨折扇,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到了他们身后。
“江某,不过是在这江上混口饭吃罢了。”他走到栏边与苏知意并肩而立,看着那壮阔的江景悠然道,“倒是苏姑娘以一己之力,在短短数月之内便将一座穷山恶水变成了一片连本少主都为之侧目的人间仙境。这份手段,这份魄力,江某佩服。”
“江东家过奖。”苏知意浅浅一笑,“我不过是带着乡亲们,求一条活路罢了。”
“活路?”江澈闻言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苏姑娘,你给他们的何止是一条活路?”
“你给他们的是尊严,是希望,更是一种足以让这天下都为之改天换地的全新秩序。”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
“而这种秩序,对于某些早已习惯了旧秩序的人来说……”
“便是原罪。”
苏知意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同样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看来,江东家此番亲自护送。为的不仅仅是你我之间的那桩生意啊。”
江澈笑了。
“我江澈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坦然地说道,“你知意村是我四海通未来十年最重要的盟友。我自然要保证我的盟友能安安全全地抵达她要去的地方。”
“更何况,”他话锋一转,“我也很想亲眼看一看那些盘踞在京城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所谓的人上人。在面对苏姑娘你这颗不按常理出牌的天外飞石时,又会是何等的精彩表情。”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就在此时!
“呜——呜——呜——!!”
一阵急促而尖利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船队的前方轰然响起!
紧接着,一名负责瞭望的护卫队员从最高的桅杆之上滑了下来!
“东家!江爷!不好了!!”他指着前方,声音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剧烈颤抖!
“前方……前方有官船拦路!!”
破浪号的船头甲板之上,气氛凝重如铁。
只见前方,那本该宽阔无比的江面之上,竟是横七竖八地停着十几艘船身之上都漆着官府特有红漆的巨型战船!
那些战船首尾相连,竟是用粗大的铁索在江心强行拉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封锁线!
每一艘战船的甲板之上都站满了身穿黑色铁甲手持长矛利刃的官兵!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和那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寒芒的兵器,无一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杀气!
“这是……这是漕运总督府的黑水营?!”江澈看着那些战船之上那独特的玄鸟旗帜,那张一向从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