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一年里杨忆也认识了些人,结下了一些人际关系,与几位有能力的家长关系不错。她本也不打算在小学里做得太长。和校长商量过后,校长也同意了,还说可以帮帮她。于是她开始办调动,选定目标是福田区的一所二等中学。
调动总的来说还是比较顺利,就是时间拖得长了一点。中国官僚主义式办事效率的缓慢源远流长。
如此一波一折,又是半年。
还是当班主任,还是辛苦依然,不过熬久了人也就麻木了。什么人类灵魂工程师,全都狗p,老师就是个人,外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老师也就什么样子。
真有贪婪和计较起来的,为奖金为评级为各类指标明争暗斗撕破脸皮跟校长哭天抢地,也一样是种种嘴脸都见尽。教师也就那么回事。
住她隔壁的一位语文老师,政工处要她写一篇演讲稿&ldo;颂师德,立师魂‐‐我为xx中学作贡献&rdo;。她开笔写道:没有真正从事过教师这个行业的人永远不会真正了解什么是老师。曾经有一个人,拜托我给他做媒,于是我就打算把有xx中学之花称号的一位女老师介绍给他,但他一听我说对方是老师,立刻拒绝。这个人,他就是了解老师的真相的。
语文老师写到这后再写不下去,她想发挥先抑后扬的笔锋把文章兜回到&ldo;颂师德,立师魂&rdo;的主题,可任想破头皮也无计可施。一日午饭,她把所写这段话大声朗诵给在座的老师听,听者无不喷饭。杨忆也是,笑痛了肚皮。真绝了。
中国教育的悲哀就在于,连当老师的都不接受和相信自己所教授的种种东西,却要硬着头皮强迫学生去相信和接受。
那位语文老师说,我最不喜欢的事就是改变别人,别人喜欢干吗就干吗,爱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关我什么事?我管他们那么多?可老师这个职业,就是逼着我们去改造别人。我们要生活要工资要从初级评到中级,于是就只好给他们洗脑来达到目的。事实上,那对老师和对学生,都是一种灵魂的扭曲。
杨忆听着,偶尔符和,也跟着发几句牢骚。
自然也不全都坏的,倒有一点是真好,科室里人际关系不象外面企业单位的那么复杂,算得是十分单纯。毕竟是知识分子,有些近退休年纪的老师为人十分淡泊,象他们这些还年轻的老师又还不懂金钱的重要,辛苦工作主要是出于责任心,而不是冲奖金去的。
转校后杨忆倒学乖了,手机概不外传,家里的电话有来电显示,不想接听的由得它怎响也是充耳不闻。不过千防万防也防不了万一,还是有位家长不知怎的弄到了她的手机号码,在她吃饭的时候打来。
她很礼貌地和对方谈了一轮,然后说:好,行,明天你来学校我们再详谈。对方也说好,可又自顾自往下去,过了二十分钟后,她又说:好,没问题,明天你来学校,我们再仔细说。那家长还是一径往下说。又二十分钟,她又说:好,可以,明天你来学校我们好好谈谈。对方还是没有放下话筒的意思。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明天你来学校我们再谈好吗?我正在吃饭呢。
对方终于说再见了,挂了电话后望着已凉冷的两个小菜,她已经没了胃口。
经过了人生刚开始工作的那段苦闷期,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终是习惯了生活的样子。
有位老师算过,他们中最普通的一级,全年收入加总后除以十二,平均一个月都可拿四千二百八。宿舍是学校给的,每月房租加水电不过五十来块钱,学校有饭堂,早餐派发免费餐券,午餐晚餐加起来七八块已经吃得相当不错,自己做饭更是便宜。
这样一份薪水和支出,杨忆只养自己,自然十分写意。
上街时放眼望去,特区的女子一个个不知多么标致。潜移默化,耳闻目染,外加别的女老师的带携,慢慢的,杨忆学会了打扮自己。
衣柜里的衫裙一套套日积月累全换了新,开始是长的短的,棉的丝的,后来是休闲装淑女装,这牌子那牌子。这个月,去发廊剪了个现代感较强却又不会出格的短发。下个月,忍一忍痛打了耳洞,她开始戴上首饰。
再一个月,上美容院修了个眉型,挑了支颜色合适的眉笔,买个粉底,偶而上街也自己化点淡妆。
跟着来,附近文化宫每周末都有舞会,有时几个老师吆喝着她也一起去,踩了别人几回后也会了几种常跳的交谊舞。
时间和各种观念的改变令她的外表随之相应改变。她逐渐融入这个都市,与之相辅相成,鹏城的文化也逐渐在她身上体现。近三年时间的洗涤,当年乡里入城般曾备感新鲜的激动早已荡然无存。
繁华不过寻常,置身其中而不自知。杨忆终于,成为真正的深圳一分子。
班主任的工作,她依然负责认真。周六还抽半天帮外校谁介绍来的两个学生补习,一人一小时五十元,挣点多不多少不少的外快。
一月也三两回,和师兄们聚一聚。杨忆初到深圳时,得师兄许多关照,两人渐行渐近,慢慢滋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就双方都没挑明,也没单独约会过。
聚会多了,这个带来一人那个来带一人,小圈子渐渐扩大,不过都是同乡。期间师兄也把他最好的好友帅哥带了进圈子里。几趟玩下来,杨忆发现帅哥好象对她也有那么点意思。各有各的好,她难免意乱心烦,一时间不知如何选择。
陷在感情中的人多少都敏感,没几回聚会帅哥就意识到了师兄似乎对杨忆有意,而师兄也看出了帅哥隐约对杨忆有情,这一来两人心里都起了忌讳,不约而同双双却步了。面上看来,师兄和帅哥的好友关系一点没变,由于两者都没跟杨忆挑明,她也不好有甚表示。一时三人之间陷入了僵滞。
相较之下帅哥的态度又较师兄要明朗些,偶而会给她打打电话,又或晚上约她吃个饭散散步。不过也都寻常的朋友样子,聊来聊去话题不外绕在同乡几个之间。即便如此,两人间也还是慢慢发展了。很多时候男女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复杂难明,端只看有没一方先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