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
从一开始的盐粒子,很快就变成了扯絮般的鹅毛大雪,在昏黄的天色下漫天卷地。
周逸尘和江小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没一会儿,头上和肩膀上就落了薄薄的一层白。
江小满把脸缩在鲜红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哈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就在离他们家小院还有七八十米远的地方,一个黑黢黢的轮廓,出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那是一个比周围的屋子都要矮上一大截的建筑,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个三角形的屋顶,孤零零地杵在那儿,正对着知青点的方向。
“逸尘,快看!”
江小满眼睛一亮,扯了扯周逸尘的袖子,抬手指向那个方向。
“那就是你说的地窨子吧?这么快就建好了?”
周逸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静。
“嗯,看样子是完工了。”
“高书记说今天必须收尾,毕竟新知青明天就到,不弄好不行。”
他看到那边已经空无一人,想来是社员们都已经收工回家了。
“走吧,外面冷,回家说。”
周逸尘拉着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推开自家小院的门,一股熟悉的暖意混合着淡淡的草药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两人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
周逸尘没有立刻坐下歇息,而是径直走到灶房。
他先是往灶膛里添了两根粗壮的干柴,看着火苗“噼啪”一声舔上木头,烧得更旺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么大的雪,屋里可不能凉了,不然炕睡着不舒服。
做完这些,他才走回屋里,将墙角那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背篓提出来,把今天新采回来的草药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一时间,各种草药的根茎叶片铺了一地,泥土的芬芳和植物特有的清香瞬间在温暖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经过这几天的辛勤采集,周逸尘的家底已经厚实了不少。
晒干的、新鲜的,分门别类,已经装了不少袋子。
其中不乏一些上了年份的药材,虽然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品,但对于眼下的向阳大队来说,药效绝对是顶尖的。
一个合格的中医,手里都得有几样能拿得出手的压箱底的好东西。
这既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底牌。
对周逸尘来说,好的药材,就像是老饕遇到了绝顶的美食,又像是收藏家偶遇了失落的珍宝,那种满足感,外人很难体会。
只是,他当上这个卫生员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手里真正算得上珍贵的,恐怕也就只有最开始在深山里采到的那株十年份的野山参了。
那东西,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用红绳系着,藏在箱子的最底层,从不轻易示人。
周逸尘熟练地拿起一把小刀,开始处理今天采回来的草药,去土、剪枝、分类,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从容。
江小满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凑了过来。
“逸尘,我帮你吧?”
她不懂怎么处理这些花花草草,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好东西给弄坏了。
周逸尘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
“行啊,那你帮我把这些分好的,用绳子扎成小捆。”
“好嘞!”
江小满立刻来了精神,像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兴致勃勃地蹲在炕边,开始笨拙却又格外认真地帮他打下手。
她拿起一小把散发着清香的草药,学着周逸尘的样子,仔细地用细麻绳捆好,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窗外,风雪呼啸,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