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的山羊胡剧烈地抖动着,仿佛那是被秋风吹拂的芦苇一般。他刚要张开嘴说话,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一名小黄门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捧着一个鎏金托盘,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殿内。
“陛下召见昌邑王!说是……说是要比箭术!”小黄门的声音因为惊恐而有些发颤,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未央宫前殿里,刘弗陵斜倚在龙榻上,他那苍白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青玉扳指。在他的身后,屏风上的《百骏图》被穿堂风掀起了一角,露出了背面那潦草的“罪己诏”残句。
当刘贺晃晃悠悠地走进殿内时,刘弗陵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只见刘弗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猛地将手中的角弓扔向刘贺,同时说道:“听闻王叔善射,可敢与朕赌一局?”
箭靶矗立在太液池畔,靶心处贴着一片金箔,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箔反射出的光芒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刘贺眯起眼睛,凝视着那耀眼的靶心,突然,他瞥见靶旁的柳树下闪过了霍光的蟒纹袍角。
刘贺的嘴角忽然咧开,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从衣袖中摸出了一把弹弓,然后又像变戏法一样从另一个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炒豆子,当作弹丸。他手腕轻轻一抖,弹丸如流星般疾驰而出,直直地飞向了靶心。
"啪嗒"一声,弹丸如同流星一般,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靶心的金箔,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而,这声响却如同一道惊雷,惊起了芦苇丛中一群原本安静栖息的白鹭。它们扑腾着翅膀,惊慌失措地腾空而起,洁白的羽毛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
刘弗陵站在靶场中央,望着漫天飞舞的白羽,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咳嗽涌上喉咙。他用手捂住嘴巴,试图抑制咳嗽,但咳嗽却越来越剧烈,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一般。终于,他忍不住咳嗽了出来,指缝间渗出了点点血渍,触目惊心。
周皇后见状,心中一惊,急忙快步上前想要扶住刘弗陵。然而,还没等她走到刘弗陵身边,刘贺却突然冲了过来,将手中的猞猁塞进了她的怀里,然后迅速抢过刘弗陵手中的角弓,搭箭便射。
弓弦被拉紧,发出"嗡嗡"的声响,箭镞如同闪电一般破空而出,直直地朝着靶心飞去。猞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得炸毛,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但箭镞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钉在了靶心旁的石狮子嘴上。
刘贺转头看向刘弗陵,眨了眨眼,得意地笑道:"陛下看,这叫狮口夺金!"
当夜,掖庭宫的更漏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当更漏滴到第三响时,刘弗陵的寝殿突然亮起了灯火。他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支开了所有的侍从和宫女,只留下周皇后在一旁研磨。
刘弗陵的目光落在案头的一本书上,那是董仲舒的《春秋繁露》。泛黄的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艾草,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忽然,一阵夜风从窗外吹入,掀起了书页,那片干枯的艾草也随之飘落,露出了夹页里的一封信。
周皇后惊讶地看着那封信,刘弗陵却面沉似水,缓缓将信展开。信中的内容让他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因为这封信正是杜延年私通燕剌王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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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可知,”刘弗陵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烛火上的青烟,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一般,“当年太皇太后临终前,握着朕的手说‘霍光可辅,亦能覆’。”他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仿佛这句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指尖划过案上未写完的遗诏,那遗诏上的字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颤抖。
“朕若去了,这江山……”刘弗陵的话还没有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猞猁的长嚎,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周皇后心中一紧,急忙掀开锦帘,向外看去。
只见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之中,而在宫墙根下,刘贺正蹲在那里,给那只猞猁系着一个新做的炼丹炉形状的铃铛。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却十分专注,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那猞猁的长嚎。
刘贺抬头,正巧撞见皇后,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道:“给它换个行头,省得霍大人总说本王‘玩物丧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对霍光的评价毫不在意。
与此同时,在霍光的密室里,张安世正展开一份最新的密报,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和愤怒。密报上的字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昌邑王近日频繁出入铁匠铺,所购硫磺已逾五百石!”
张安世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燕王谋反时的情景,那时燕王也是这般悄无声息地囤积火药,为的就是一举推翻朝廷。如今,昌邑王的行为如此相似,难道他也有不轨之心?
老权臣的指甲深深掐进檀木扶手,他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
“传令羽林军,”霍光吹灭烛火,黑暗中他的鹰目如电,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光,“明日巳时,以‘护驾射猎’为名,将建章宫围个水泄不通。”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第二日清晨,阳光洒在建章宫东苑的草地上,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场紧张的行动正在悄然展开。
巳时一到,羽林军如潮水般涌入建章宫,迅速将东苑包围起来。他们训练有素,行动整齐划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此时,东苑内正摆开一场盛大的宴席。刘贺歪坐在胡床上,面前摆满了西域葡萄酿,那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他的身旁,一只猞猁戴着金铃铛,正乖巧地蹲在案头,爪子不时地拨弄着青铜灯盏里的灯芯,仿佛在欣赏这热闹的场景。
刘贺忽然瞥见霍光带着羽林军踏入院门,他的眼珠一转,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笑容。只见他猛地扯起嗓子,高声喊道:“来来来!本王新谱了一曲《未央狂欢调》!”话音未落,他便像变戏法一样,迅速抄起身边的箜篌,五音不全地弹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