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帘幕低垂,但那马车中人却似多长了一双眼睛一般。云贤收回目光,微微俯首,“王爷以‘子渊’自称,倒是折煞本官了。只是下人禀告说小女在王爷车驾中,不知是否属实?”
“在倒是在的。子渊未经通报擅自来访,为的也正是此事。”车内人回道。
“如此多谢王爷送小女回来。只是车驾停我府中也有些时候,小女为何没有应答?”云贤语气咄咄,心道,人都是你绑的,说句“多谢”,你也能收的下?
“她如今昏睡不醒,回话怕是不能。子渊来赔罪,其一是,前日里令公子来我府上寻她,我府管家事实不明,擅自回应说未见过,如今,子渊已将他重罚,念其年老对王府出力不少,故还留下做事。在此,希望丞相大人及云枫公子卖子渊几分薄面,饶恕他。”
那人回答道,对臭丫头的称呼却是“她”。云贤只觉这两个字刺耳的很,心道,待臭丫头醒过来一定要好好问个究竟。她从阳平而来,到底是何时招惹上这位从来没出都城半步的王爷的?遂漫不经心道,“王爷言重,您处罚下人与我云府无甚关联。”言外之意,您想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何必还要问过我?
马车中男子轻笑,声音却比说话还要刺耳,“这其二,便是有一事有求于大人。子渊与令千金虽是萍水相逢,无论何种因果,却也成了如此这般。子渊自知有损令千金清誉,内心也是苦不堪言。故特意登门赔罪。”
“开什么玩笑?既然知道损了我妹妹清誉,岂是一句赔罪便能了事的?”本来安静的院子,突然跳进来一锦袍男子,却是那日的云默。
“默儿。”云贤厉声喝止,又道,“且听王爷将话说完。”
“呵……”男子一声轻笑,“果真还是丞相大人通透。子渊今日唐突来此,愿以父皇所赠的雪驹为聘,求娶小姐为妻。”
云贤的身躯不未觉察的一晃。方才便隐隐有此预感,果然……
“只是,”马车中男子语气一顿。
“只是?就你这样求娶我妹妹,还讲条件?”云默耐不住,再次跳了出来。
“枫儿,把他带下去。”云贤尽力稳住声音,好使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云贤见着云枫领着云默退下,这才又开口道,“王爷说笑了,自古结亲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这般于理……”
“于理不合么?”那人接过云贤话头,道,“方才子渊正要说,回头问父皇请个旨,不知可算合理?想我慕子渊从未求过父皇半分,仅这个请求,父皇想必还是可以应的吧……哦,对了,”男子像是刚刚想起来,“在未过门之前,她,就劳烦丞相大人好好照顾了。”
说着,男子素白的手指轻挑开帘子。
随着帘幕缓缓揭起,一安静闭着眼睛倚在车框上的云鬓高悬,月白衫女子倾国倾城的脸渐渐露了出来——
云贤瞳孔剧烈放大,脸上写满了震惊,手指颤抖,嘴唇翕动,失声道,“她……”
“我们逃走不可以么?”
“永远的离开,永远的离开……”
“不回来不行么?我们逃走……逃走不可以么?”
脑海中再次回荡起如梦魇般的声音,低眉泪光的女子,皂角味的发……突然,记忆中那女子缓缓抬头,眼睑微微提起,眉目嘴角上翘——渐渐与马车上倚着不省人事的女子眉目重合。
云府管家慌忙扶住自家大人因震惊连连后退的身躯。其实方才,他从帘幕中偶然瞄到婉小姐时,惊讶程度不亚于此刻的丞相大人。无论怎么看,之前那个满面红斑的小姐和此刻的都不像是同一个人,明明此刻的是世间少有的绝色……想着,管家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
“丞相大人?”女子身后的马车中黑漆漆的,一声刺耳的声音,将云贤从失神中唤醒过来。云贤慌忙推开扶着自己的管家,稳了稳身形,才一步一步走过去,将女子抱在怀中。
帘幕复又垂下,男子声音冰冷,“丞相大人务必替子渊照顾好她,莫要再遭了毒手。另外,莫要忘了车驾上的东西。”
云贤抱着女子斜斜的看过去,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套衣服,一套是她在前天穿着的,另一套却是昨天的样式……云贤抱着女子手颤抖的握紧,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当下明白了方才马车上那人说的“有损清誉”是指的什么。目疵欲裂,一口唾液梗在喉头,却只能艰难的咽下。
云府管家见着自家大人如此,便小跑着过去从车驾上抱起衣服。
“对了,这个是玄女临行前赠与她的治瘀伤的奇药,早晚各一次。昨晚我已给她上过一次,兴许还用得着,留着吧。”
管家伸手接了。却被云贤狠狠的瞪了一眼。上药?有瘀伤的分明是腿脚,这么说,这么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