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里程见熙笑骂我傻:“退回去?你当是淘宝七天无理由退货呢?”
“她既然送得起这个价位的礼物,说明这点钱在她那里不过是洒洒水,她送你就是想买你开心的,你退回去反而扫兴。”
最终我收下了这份礼物,并咬咬牙回了姜伶一张键盘。
代价是此后的半年时间里,我都在接游戏代练单子,以还清提前消费带来的债务。
那时我因为太过年轻,而没细究这块表背后蕴含的更深一层意义。命运是个爱剧透的家伙,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读懂伏笔。
收到我的键盘后姜伶很开心,连带着包装盒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于是我又知道了姜伶的另一个故事:
与用心的送礼、敷衍的回礼、失意的感情有关的故事。
我听着那些故事,听着我十八岁的小女朋友讲她如何付出真心又被辜负,一面觉得酸涩,一面觉得心疼。
最后还是心疼压制酸涩占据了上风,我握住姜伶的手说,没关系,以后你的真心不会再被辜负了,我保证。
对于承诺我有一种近乎迂腐的认真,所以哪怕是在十八岁这个最想当然的年纪,我也做不到把“我保证”这种句式随意挂在嘴边。
而我之所以能对着姜伶说出那句话,一方面是因为受到了情绪的鼓动,另一方面就只是,我真的以为我会和姜伶一直好下去。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曲终人散”才是人际关系的常态,天真地以为人定胜天,一段关系里的两个人只要足够认真,就能够打败所有变数。
我喜欢文学,却又不肯接纳它偶有的残忍。这是我的局限。
七夕过后,姜伶的朋友组了个聚会约她去。本着“你既然带我认识了你的朋友,那我也要带你认识我的朋友”这个想法,姜伶把我也捎了过去。
我不是面对众多陌生人也可以游刃有余的那种人,我社恐了。
但热恋中的人,总是很乐意去融入恋人的生活圈子。于是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地点,我跟着姜伶一起走进了那个高端ktv的包间,和几个陌生的面孔一一打招呼。
那天我知道了一点:那家ktv的小食真的很难吃。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一次那样坐立不安的感觉——在我发现我自己像一滴油坠入一锅水一样,完全无法融入人群里的时候,我只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试图让自己从场上完全隐形。
我该怎么形容姜伶的朋友们呢——她们的说话语气,穿着打扮,聊的话题,都在说我和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聊得兴高采烈,而我像误入贵族宴会的灰姑娘,全程插不上上一句话。
期间姜伶有试图让我参与进话题,但那些人也只是应付性地回应了一下,就又兴高采烈地回到了他们的话题上——他们“自己人”的话题上。
于是我一直在吃场上的瓜子儿果盘。
中途我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耳机落在里面了,便又倒回去拿。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隔着绿化带我听见两个人在说话。
“姜伶现在口味这么猎奇了?怎么会想到谈这种土包子?”
“嗐,你还当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姜伶,她哪次恋爱超过三个月?山珍海味吃多了,换点清粥小菜呗。”
“清粥小菜也不是这样的啊……”
“这个确实是有点……”
我石化在原地,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
这两个声音我是听到过的,就在刚才的包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