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准备放弃追问时,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这次出来…你为什么要拍那么多照片?”
我一怔。
从未想过,他的心思会这么缜密。
是啊,这趟旅程,我们去了很多地方。
雪山之巅,古镇石桥,辽阔草原,热闹集市,海岛沙滩…
他知道我从不爱拍照,因为我总觉得,镜头捕捉不到灵魂的万一。
况且少魂少魄的人,更不能拍照。
可这次…每到一处,我都会拉着他,请路人帮忙,拍下很多很多合照。
雪山登顶时,我们冻得脸色发青,头发被风吹得像疯子,却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
古镇小桥上,我靠着他肩膀,他低头看我,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集市篝火旁,我们脸上还沾着烤串的油渍,对着镜头傻乎乎地比着剪刀手。
海岛沙滩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把我扛在肩上,我对着镜头得意地挥手…
那些照片,一张张从我脑中飞快的闪过一遍。
“留作纪念不好吗?”
我轻声反问,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到时候翻出来看看,多有意思。”
“纪念?”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黑暗里显得格外苦涩,“符三,照片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心,猛地一沉,笑容僵在脸上。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沉,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恨意。
“相纸上的人和记忆里的人…是失去者的药。
是他们在漫漫长夜里,唯一能抓住的幻影,用来麻痹自己,假装那个人还在。”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
“但我不能再做失去者了。
那感觉…太痛了。
痛到连看照片的勇气都没有。”
“符三。”
他低下头,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拍那些照片像是在跟我告别。像在为下一次离开做准备。”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语气里那深藏的恐惧,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的人生,似乎每一步都经过极其精准的计算。
旁人看着只觉得他随性里带着谨慎,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根根神经都绷紧,直到成为习惯是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