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夹着雪粒子刀子似的刮进机库大门。
周天裹紧破夹克,瞅着南宫雪被那辆墨绿路虎截住去路,车头那俩大灯贼亮,像头野兽龇着獠牙堵在小路上。
他脚步顿住,手指头下意识地攥紧了破夹克内袋里那张滚烫的支票——心里琢磨着这刚捂热的物业费报销单,可别半路出幺蛾子。
“小雪!”开豪车的瘦高男人两步绕到南宫雪面前,脸上笑得跟镀了层暖光似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强,雪风都压不住那股子刻意熨烫过的亲和劲儿。
一接到老爷子的讯儿,我马上调了卫星航路。
掐着你落地时间过来的。
他手一抬,很自然地侧身,露出车门内暖黄色灯光、覆着纯白羊羔毛的车内坐垫一角。
“刚落地太耗神,先上车暖暖。
老爷子那边的新……年货单子下来了,有一批北边来的‘冻料子’要走你的渠道,”他压低声音,恰到好处,“量够大,冰柜都备好了,急着过年送礼。”
这话听着像是老客户订货,但周天耳朵尖,捕捉到“渠道”“冰柜”几个词,总觉得夹着点别的腥膻味儿。
南宫雪像尊冰雕戳那儿,眼皮都懒得撩一下。
细雪粒子沾在她束起的发梢上,迅速凝成了点小冰珠。
她把手上那个装着冻鹅腿的塑料袋子往怀里裹了裹,声音冷得像外头的冰疙瘩:
“有事?”
路虎男脸上那点体贴的笑容一丝没变,只是那笑意却没进眼底。
他轻巧一旋身,半是挡住了身后车里散发出的暖意,半边身子露在刺骨的冷风里。
“主要是年前安全巡查的事儿,”他手插在笔挺的大衣兜里,只伸出两根裹着黑皮手套的修长手指,点了一下远处角落里那辆被冻得快要打不着火的破五菱,以及旁边缩着脖子看戏的周天。
“小雪你手底下能人多,路子广,我知道你顾念情分。
但老爷子那边的规矩,‘年关扫尘’也得干净利索。
下头有些‘小物件’,该清就清清了,别惹得大过年大家身上沾灰掉价。”
他指头隔空点着周天的破五菱,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周天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嘴角一挑,露出点近乎惋惜的浅笑。
周天被他这眼神扫得后脖颈子汗毛“唰”地立了起来。
小物件?掉价?
这不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呢?说他是要丢的垃圾?
胸口那张支票票根忽然就有点烫得膈应人了。
操!
周天心里暗骂一句。
刚在坑底下跟石头精称兄道弟、跟地脉煞气谈物业费报销的“高道”底气蹭地就冒了上来!
真当老子是路边的冻蔫白菜了?
他腰杆一挺,直接从那破路虎车屁股后面迈开腿,大摇大摆地绕过车头,没奔南宫雪,反而一步晃到了路虎男跟前。
路虎男显然没料到这脏兮兮的“小物件”敢凑这么近,下意识往后轻挪了小半步。
周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劣质烟熏得发黄的板牙,也不看路虎男僵住的嘴角,伸手就拍了拍路虎冰凉锃亮的引擎盖子。
“啪!啪!”两下脆响,盖过了风雪的呼号。
“哎哟喂!好车啊!这钢板敲着!这漆面瞅着!”
他嗓门提得老高,特意加了点小区老头羡慕车的口音,带着一种“专业评车几十年”的劲儿,“这起码得……七八个达不溜吧?
够买俺们小区锅炉房全套管子外带加装仨暖气片了!
他搓着冻红的手,像是还在回味那冰凉的手感,咂摸着嘴感叹:“烧的是九五的油吧?瞧瞧这味儿!
顶得上俺们小区十栋楼一个月的暖气费喽!啧啧!金贵!
就是不知道……这么贵的车,要是天天趴雪窝里冰着,那缸里的机油和水管子得烧多少……保养费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