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苦肉之计
连雨数日的长安城终于放晴,月光如水倾泻在国师府的青瓦上。陌玄立于藏书阁窗前,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案宗——三年前定侯府谋反案的原始记录。
烛火摇曳,映照出纸上被刻意涂抹的痕迹。陌玄指尖轻抚那些墨团,眉头越皱越紧。太多疑点了:所谓"谋反证据"全是孤证;审讯记录前后矛盾;最关键的证人供词不翼而飞……
窗外传来细微响动。陌玄不动声色地合上案宗,袖中左手已掐好雷诀。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一阵阴风掠过,烛火猛地蹿高又骤然熄灭。黑暗中,一抹红色在窗棂上缓缓晕开,像滴入清水的朱砂。
"国师大人好雅兴。"燕满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讥诮的笑意,"深夜研读我燕家的灭门案,是准备超度呢,还是……想找下一个该死之人?"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贴着耳畔说出,冰冷气息拂过陌玄颈侧。他猛地转身,正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孔——燕满秋悬空而立,红衣无风自动,眼中血色比三日前更浓。
"我在查真相。"陌玄直视那双非人的眼睛,"定侯府案有蹊跷。"
"蹊跷?"燕满秋突然暴起,鬼气化作实质将陌玄狠狠撞在书架上。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有几卷直接穿透了燕满秋半透明的身体。"一百七十三条人命!你轻飘飘一句有蹊跷就完了?"
陌玄喉间泛起腥甜,却故意撤去了护体金光。他需要燕满秋的愤怒——越失控越好。
"当年我闭关未出……"他艰难开口,嘴角渗出血丝。
"闭关?"燕满秋掐住陌玄脖颈将他提起,漆黑指甲陷入皮肉,"我父亲视你如子!我妹妹天天追着你叫哥哥!满门抄斩那日你在哪?!"
空气被一点点挤出肺部,陌玄眼前开始发黑。但他依然没有反抗,任由燕满秋的鬼气顺着经脉侵入体内——蚀骨寒意瞬间流窜全身,心脏仿佛被冰锥刺穿。
就是现在!
陌玄突然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在燕满秋眉心。纯阳之血与厉鬼阴气相撞,爆出刺目红光。燕满秋惨叫一声松开手,身形涣散了片刻才重新凝聚。
"你……!"他惊怒交加,却发现陌玄已经跪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
"咳咳……"陌玄又咳出一口血,勉强扶着书架站起,"现在……你满意了?"他扯开衣领,露出被鬼气侵蚀得发黑的经脉,"再不住手……我就要先你一步去地府报到了。"
燕满秋僵在原地。月光透过窗格,将两人身影拉长又交叠,像极了年少时他们在月下比剑的光景。
"为什么不还手?"燕满秋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以你的修为……"
"因为……我欠你的。"陌玄喘息着,趁机向前一步抓住燕满秋手腕。接触的瞬间,刺骨寒意顺着手臂蔓延,但他死死不放,"跟我回国师府……你的鬼体需要阳气调和……否则不出七日就会魂飞魄散……"
燕满秋眼中血色忽明忽暗,似乎在挣扎。陌玄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国师府布满阵法,一旦踏入便是自投罗网。
"怕我收了你?"陌玄苦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唇角滑落,"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有那个本事吗?"
这是真话。鬼气已经侵入心脉,若非半仙之体,此刻早已毙命。燕满秋盯着那抹刺目的鲜红,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为什么?"他喃喃道,"为什么宁可被我伤成这样……"
陌玄没有回答,只是收紧手指。燕满秋的手腕冰凉刺骨,却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少年世子也是这样抓住他的手,将冻得发抖的小道士拉进温暖的侯府。
沉默良久,燕满秋周身戾气稍敛。"一晚。"他冷声道,"天亮前我必须离开。"
陌玄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随即眼前一黑,向前栽去。失去意识前,他感到一双冰冷的手臂接住了自己。
……
再醒来时,陌玄发现自己躺在国师府的寝殿内。窗外仍是黑夜,看来昏迷时间不长。他试着起身,胸口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鬼气仍在体内肆虐。
"别动。"
声音来自床幔之外。陌玄转头,看见燕满秋背对自己站在月光里,红衣几乎与墙上悬挂的朱砂符咒融为一体。他正在看案几上摊开的定侯府案卷。
"这些证据……"燕满秋声音有些异样,"你从哪里得到的?"
"刑部密档。"陌玄撑起身子,每说一个字都像有刀子在刮喉咙,"被刻意封存……我偷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