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之还是那副鸢卫打扮,背后背着琴囊。
他先是一本正经行了一礼,这才笑着落座:「大人说笑了,凭你和公主的关系,莫说五脏俱裂丶经脉受损,就是再严重的伤,公主殿下也肯定不惜灵丹妙药竭力救治,我这哪算什麽救命之恩……怎麽样?属下听说您进了公主寝殿,想必昨夜……」
他挤眉弄眼,做出男人都懂的表情。
「你想什麽呢?」
陆沉渊故作正经喝了杯酒,瞪他一眼:「我都伤成那样了,有心无力啊!」
「哈哈。」
王逸之笑了两声,转眼看桌边还有第三副碗筷,奇道:「这是?」
陆沉渊抬眼看他:「小二没跟你说吗?」
王逸之道:「他到鸢台就说你在此邀约,然后朝国子监方向跑了,我猜可能有别人,没来得及问。」
「哦……」
陆沉渊点点头:「是张说。本来应该只请你,但你也知道,我家底不厚,昨天不但欠了你十两金给金猊善后,又许诺请人,这一顿饭可不少钱,乾脆把他也叫来,一块吃得了,你别介意,再说就咱们两个喝酒也闷。」
王逸之叹道:「大人还是拿我当外人啊……」
陆沉渊摇头:「亲兄弟,明算帐,一码归一码,借钱还是要还的。就刚才,来这之前,我小妹还跟我说,昨天给我帮忙调香的工钱算的不对,那几盒点心不够,让我再多带几盒,不然她就要算利息了。唉,这妮子……」
王逸之不禁失笑,笑过之后有点感伤,望着来俊臣府邸方向,轻轻叹息。
「……」
陆沉渊看的眼角抽搐,好在演技精湛绷住了,安慰道:「放心吧,他也不敢对她怎麽样,狡兔死,走狗烹,这帮酷吏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躂不了几天!」
「借大人吉言。」
王逸之喝了口酒。
陆沉渊又给他满上,随口道:「鸢台那边怎麽样?金吾卫有消息了吗?」
王逸之摇头:「金吾卫插手,鸢台暂无动静,至于丘神绩,还在地宫底下找人呢,一时半会恐怕不会死心……大人,功劳就要是他的了,你,就没什麽想法吗?」
陆沉渊笑道:「我能有什麽想法,昨天那一掌你也看到了,丘神绩虽然不如武承嗣,可也是第五境,我可没胆子跟他抢功再挨一掌。公主府也不是开丹房的,就算开丹房,那种灵药也不是说有就有,我估计,我也就值一颗了,还是别作死的好。」
王逸之有些意外:「这可不像大人的性子。」
陆沉渊笑道:「我什麽性子?」
王逸之道:「大人性如烈火,在公主府不惧驸马,在鸢台不惧同僚,丘神绩卑鄙无耻,抢功在先,你背后又有公主撑腰,何必如此忍让?」
陆沉渊摇头无奈:「没办法,昨天初生牛犊不怕虎,转眼就让老虎咬个半死,这还不长点记性?再说公主有个屁用啊,连个面首都保不住!先让武攸暨打一顿,再让武承嗣打一顿,能活着全靠我自己命硬!」
他神色郁闷,举杯一饮而尽。
王逸之面色古怪,憋笑辛苦。
陆沉渊接着发牢骚:「我已经想好了,什麽功不功的,不重要,只要把公主伺候好了,这些东西自然就不缺了,她要是实在靠不住,那我转头伺候武皇也行。小丫头片子扭扭捏捏,进展太慢!看看人家武皇,千金公主头天献的冯小宝,当天剃头丶改名丶上床一条龙,转天就替他牵线拜师裴玄度,还赏了白马寺主持……虽说老了点,六七十岁了,但人家给的也痛快啊,这边年轻是年轻,抠抠索索的,难成大器!」
陆沉渊大手一挥,很是不屑。
「哈哈……」
王逸之忍俊不禁,先好心提醒他小心隔墙有耳,然后低声道:「大人今年才弱冠吧,公主可还大你五岁,怎麽着也不算小丫头片子了。」
「年纪大有什麽用?」
陆沉渊无奈摇头:「闭关十年,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噗嗤!」
王逸之这回彻底忍不住了,捧腹大笑,那笑声中却带着一丝异样的音色。
陆沉渊唇角微勾,低头喝酒。